第312章 谁在教孩子认字(1 / 2)
青鸢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她认得那歪斜的圈,是水;那曲折的线,是山;甚至那两道交叉的竖杠,分明是“门”的雏形——这与当年苏烬宁被困冷宫,无纸无笔,只能用一截炭枝在地上勾勒山河、推演布防时的笔画,惊人地相似!
可苏烬宁的笔记早已焚尽,那些图样更是绝无可能外传的宫中秘辛!
她放轻脚步,如同一只不敢惊扰蝶翼的猫,缓缓蹲下身,声音轻柔得仿佛怕吹散了地上的炭迹:“宝宝,告诉先生,这些……是谁教你画的?”
小女孩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她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答道:“没人教,是阿囡自己想的。”
她指着地上的符号,认真地解释:“明天我要和阿娘去打水,可是妹妹不识字,我就画给她看。这个是水,这个是门,出了门,就能打水了。”
青鸢只觉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不是模仿,不是传承,是重建!
就像种子失落后,土地凭借着对阳光雨露的记忆,自己又长出了一模一样的花!
苏烬宁留下的不是答案,而是提出问题的能力!
当晚,烬学堂灯火通明,青鸢召集了所有教习。
她将那女孩画的符号复刻在白板上,沉声道:“从明日起,废除统一课本。”
话音未落,满室哗然。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儒生颤巍巍地站起,满脸惊怒:“青鸢先生!此举万万不可!若人人自造字,个个自成说,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文字不通,政令何以传达?圣贤之道,何以延续?”
青鸢迎着他几欲喷火的目光,神色却异常平静,淡然道:“老先生,乱的是旧规矩,活的是新话音。从前一个字,要跪着从圣贤书里学;今天一个画,能站着传给不识字的妹妹。孰轻孰重,诸位心中自有公论。”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金石掷地:“我的学生,不必再仰望任何圣贤!我只要他们,能看懂身边人的心声,能写下明日想走的路!即日起,学堂之规改为——每人记一事,每日写一符!”
同一时间,京城,民智院。
萧景珩一袭常服,正翻阅着新送来的《民声录》。
当他看到新增的“童言志”一栏时,不由得放缓了动作。
那上面收录的,是来自大江南北各地儿童所绘的“世界图”。
其中一幅,画得稚嫩却异常清晰:一座会发光的墙,墙下有一只碗,碗边一棵歪脖子树上,挂着一枚玉佩,一个敲着大钟的老爷爷在旁边笑。
画的下方,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铁爷爷说,听得见的地,不会塌。”
萧景珩的手指抚过那枚画出来的玉佩,久久不能言语。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另一份来自南方的记录。
一村学童,竟用大小不一的陶片,刻录了村中春播的时辰,旁边附注了一行小字:“去年按官历种,涝了三成;今年听墙光,收了九成。”
萧景珩脑中一声巨响!
他猛然意识到,百姓不再等待朝廷的旨意,不再依赖钦天监的历法。
他们用苏烬宁留下的方法,自己观察,自己记录,自己制定了最适合脚下这片土地的历法!
这不再是小范围的启蒙,这是对皇权最核心的象征之一——“授时权”的根本性颠覆!
当夜,御书房。
三份由钦天监加急呈上的、请求颁布明年新历的奏本,被萧景珩毫不犹豫地撕得粉碎。
他提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亲笔批下几个大字:“此后农时,准参《民声录·节气篇》,颁行天下。”
写罢,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自语:“烬宁,这便是你要的天下吗?朕,给你。”
千里之外,西境。
林墨行至一处偏远山隘,见一座新起的茅草庐前,竟挂着一块木牌,上书:“无名医庐”。
牌下还有一行小字:“药由病选,方随痛改。”
她好奇地走进去,只见屋内没有坐堂大夫,而是数十个形容各异的病患围坐一圈,正轮流诉说自己的症状,其他人则七嘴八舌地共议用药之法。
一个患了顽固痹症的老汉痛苦呻吟,有人提议用官府禁用的剧毒乌头以毒攻毒。
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一片反对之声。
“万万不可!那东西吃下去,神仙难救!”
“是啊,一钱就能毒死一头牛!”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女子却站了出来,眼神坚定:“可以。我祖母试过,先含一口老蜜,再将乌头粉末用薄纸裹了,一口吞下。她老人家活到了九十三。”
众人半信半疑,但那老汉已痛不欲生,决定一试。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老汉依言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