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后来的人不用知道灯是谁点的(1 / 2)
鹅毛般的大雪,终是吞没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
西北古道,一座孤零零的驿站,此刻已成雪海中的绝境孤岛。
“没……没粮了!”
一声绝望的嘶吼刺破了驿站大堂死寂的空气,一个满脸冻疮的伙计瘫坐在空空如也的米缸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恐慌,比肆虐的暴雪和刺骨的寒风更加致命。
被困在驿站里的二十多名商旅,眼中最后一点文明的微光正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原始的、野兽般的饥饿与猜忌。
“三天了!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站了起来,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一个蜷缩在角落、病恹恹的少年身上,“与其都饿死,不如……”
他没说完,但那话里的意思,像死神冰冷的吐息,拂过每个人的后颈。
有人提议:“抽……抽签吧,听天由命。”
这个提议像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名为“恶”的枯草。
人性在生存的极限压力下,正滑向濒临崩溃的边缘。
角落的草堆里,蒙着黑布的萧景珩动了动。
他已经连续三日未发一言,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几乎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能听到人们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能闻到空气中愈发浓烈的绝望气味。
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惨白的天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射入,大堂内已经剑拔弩张,为了最后一块饼子,两个商人扭打在一起,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就在这时,那个沉默了三天的“瞎子”,挣扎着从草堆里站了起来。
他摸索着走到一面相对干净的墙壁前,从怀里掏出一截烧剩下的炭条。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炭条在斑驳的墙壁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没有画什么复杂的阵图,只是一些极其简单的线条和符号。
一条波浪线,代表连绵的雪山。
他在山的一侧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标注:光照处,雪面之下三尺,有水。
他又在山的背阴面画了一个圆圈,旁边写着:积雪厚实,可为窖,储物不腐。
最后,他在两山之间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一个山口:风口雪薄,可设哨,观天色。
他画得很慢,很吃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画完,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将那截短短的炭条,递向了那个昨天还病恹恹,此刻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墙壁的少年。
“你能看懂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少年愣住了,他死死盯着墙上那幅简陋到可笑的图,眼神从迷茫,到惊疑,再到豁然开朗的狂喜。
那不是一幅画,那是一条活路!
“水!雪疯似的叫喊起来,他一把抢过炭条,冲到众人面前,指着墙上的图画,用最直白的话语解释着每一个符号的含义。
绝望的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巨大骚动。
他们不再内斗,不再猜忌,在少年的组织下,青壮年们拿着所有能用的工具,按照图上的指示,冲入了茫茫雪海。
七日后,当风雪初歇,山路重开,第一批救援官兵抵达驿站时,看到的是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商旅们虽然面有菜色,但精神饱满,驿站旁甚至还有一个新挖好的雪窖,里面储存着融雪化成的清水和几只被陷阱捕获的雪兔。
人们感激地将那个带领他们活下来的少年高高抛起,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画图的“瞎子”。
他就像一阵风,来过,然后消失了。
只有墙上那幅被无数人触摸过的图画,被新来的旅人小心翼翼地拓印下来,随着他们的脚步,传往了沿途的每一个驿站、每一个村落。
后来,它有了一个名字——“无名先生避难法”。
与此同时,南疆深谷。
“咔嚓!”
一声脆响,林墨眼前一黑,剧痛从左腿传来,随即失去了所有知觉。
她在采摘一株悬于峭壁的“龙血草”时,脚下的岩石松动,整个人坠入了深不见底的裂谷。
昏迷三日,当她在一阵草药的清香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竹屋里,断裂的左腿已被两块削得极其平整的木板牢牢固定住。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苗家少女正端着一碗药汤,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林墨挣扎着坐起,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瞳孔骤然一缩。
那夹板固定的位置、绑带的松紧,甚至打结的手法,竟与她早年所着,后又遗失的《病不欺人录》补遗篇中所述一般无二!
“……谁教你的?”她的声音因虚弱而嘶哑。
少女吓了一跳,见她醒来,连忙放下碗,有些羞涩地答道:“是……是村学里的先生教的。先生说,这是从海边来的、一张画着小人的纸片上写的法子。”
海边来的纸片……
林墨怔住了,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无人能懂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