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脚印没留全,风知道怎么走(2 / 2)
那个月圆之夜,林墨拖着残躯,悄然离村。
在她身后,村民们自发筹建的无主药亭已经立起了框架,亭檐下,挂满了一串串模仿岩石图案制作的感恩草束。
干涸的河床裂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一群农人跪在龟裂的土地上,绝望地向着无云的天空叩拜求雨。
阿阮蹲在不远处的土坡上,看着这一切。
她夜观星象,早已算出此地并非无水,只是地下水脉因地动而偏移了三里。
她本可以直接指明
她看到一个牧童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玩泥巴,便走了过去,也蹲下身,与他一起堆起了“河道游戏”。
她用泥巴堆出山川,捏出村庄,然后挖出一条主河道,故意在村庄上游三里处,留下一个不起眼的缺口。
“这里要堵上!”牧童指着缺口喊。
“不,这里要通开,水才会从那边过来。”阿阮笑着反驳。
两人的争辩引来了几个同样绝望的大人。
一个曾做过苦力的老农看着那泥盘上的“河道”,又看了看远处地势的走向,眼中突然爆发出精光。
“不对……不对!水往低处流,我们一直往下挖,可要是……要是从那个高坡上横着挖一条渠引过来呢?!”
他突发奇想,众人将信将疑,但死马当活马医,竟真的扛着锄头,照着那泥堆游戏的走向挖了过去。
半日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传来,一股浑浊的暗流竟从新挖的沟渠中喷涌而出!
整个河床都沸腾了,人们高喊着“天赐甘霖”,互相拥抱哭泣。
只有那几个孩子,指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土坡嚷着:“是那个大娘!是她故意把河道漏了个口子!”
此时的阿阮早已走远,风吹起她腰间的骨笛,上面一个用作装饰的绳结,不知何时少了一缕。
漕运码头上,人声鼎沸,几伙纤夫因工钱结算不清,正与管事推搡叫骂,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械斗。
账册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
青鸢坐在不远的茶棚下,不动声色地喝着粗茶。
她随手翻阅着茶棚柜台上压桌脚的一本旧契,上面记载着几十年前此地曾用过的一种“潮汐工码”——以不同时辰的水流速度,来折算纤夫的劳力,公平无比。
可惜早已失传。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向卖浆的老翁换了一大壶冷茶。
然后,她走到码头的空地上,分别在辰时、午时、未时,将茶水泼在同一片沙地上。
不同时辰,地气温度不同,水渍在沙地上扩散的面积与形状也截然不同。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把式,正愁眉不展地看着冲突的人群,无意间瞥见了地面上那三个形态各异的湿痕,浑身猛地一震。
他想起了师傅的师傅曾提过的一句口诀。
他冲进人群,指着地上的水渍,用嘶哑的嗓子高声喊道:“都别吵了!看这里!辰时水宽三寸,该算七分工!午时日头毒,水渍收得快,得算足十分!这不就是老天爷给的账本吗!”
众人愣住了。
他们比照着地面上还未干透的湿痕,再回想自己拉船的时辰,竟奇迹般地自行推出了一套所有人都认可的新算法。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当夜,青鸢登上一艘南下的货船,将那只空了的茶壶,无声地抛入江心。
次日,一个渔郎捞起了它,发现壶嘴能吹出浑厚的号角声,便挂在船头,每日开工前吹响三声,人称“水账调”。
又是一年春分祭。
西北新渠的首闸,第四轮通水仪式即将开始。
年轻的工匠们准备启动新改良的“听地鼓”联动系统,以鼓声节拍协调百里之外的分闸开启。
可就在仪式开始前,主鼓突然失音。
众人紧急查验,竟发现鼓面下方的共鸣弦上,缠绕了一条冬眠后蜕下的完整蛇蜕。
原是一条毒蛇在此避寒所致。
有人提议用火焚烧驱邪。
一个年轻的学徒却拦住了他,他忽然想起,《工造辑要》的“裂纹证理”篇中有一句不起眼的批注:异物非灾,可为衡。
“别烧!”他大喊,“蛇蜕有韧性,说不定……说不定能用它的张力来校准鼓膜!”
他大胆尝试,利用蛇蜕本身的弧度和张力,对鼓膜进行了微调。
一试之下,鼓声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变得比以往更加沉稳、悠扬!
仪式圆满成功。
那张蛇蜕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取下,封入琉璃匣中,供奉在当年苏烬宁女王点燃第一把火的“始火之基”旁。
而在几千里之外的东海之滨,晨雾弥漫。
萧景珩从沙滩上拾起一枚被海浪冲刷了不知多少年,已经磨得只剩一小半的铜钱残片。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上面的纹路,指尖一弹,那枚残片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悄无声息地落入礁石的缝隙中,被下一波涌来的潮水彻底吞没。
他转身,踏上通往内陆的碎石小路,走入渐浓的晨雾。
远处,一座新建的驿站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走得近了,一股干燥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海边的湿冷。
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驿站那堵高大的外墙上。
明明离着还有十几步远,那青灰色的砖墙,竟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