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善因得善果（2 / 2）
她来到遗址中央一片相对开阔、似乎曾是主殿广场的地方。
这里骸骨更多，也更集中，仿佛经历了一场最为惨烈的绞杀。
广场尽头，是一座几乎完全坍塌、只剩半截基座的高台。
顾云初觉得，这里，或许是合适的安息之地。
她将玉匣轻轻放在高台基座前，再次躬身行礼。
“玄玑子前辈，晚辈将您送回故地。镇魔殿英魂不远，请您……安息吧。”
她运转灵力，在铭刻着阵法纹路的广场地面上，开辟出一个合适的墓穴。
没有使用棺椁，只是将玉匣小心地放入，然后覆上这里的泥土与尘埃。
最后，她从旁边捡起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石头。
以指为笔，灵力为墨，在上面一笔一划，刻下：
镇魔殿外门执事玄玑子之墓
后辈修士顾云初敬立
石碑立起，简单，却庄重。
顾云初看着那块刻有“玄玑子”名字的石碑，又望向四周散落的、更多的无名骸骨。
玄玑子前辈得以安息，回到了故土。
可这些与他并肩作战、最终一同长眠于此的同门呢？
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
无人知晓。
他们同样履行了“镇魔”的誓言，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如今，却只能零落于尘土，连一块标记身份的石头都没有。
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压过了了结个人因果的轻松，在顾云初心头弥漫开来。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具骸骨，每一处战斗的痕迹。
夜宸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轻声问：“云初？”
顾云初沉默片刻，声音在寂静的遗址中清晰响起：
“玄玑子前辈并非孤身在此。这些骸骨，皆是他的同门，是镇魔殿的英魂。”
“我带回了玄玑子前辈，不能……让他的同袍们，依旧曝骨于此。”
夜宸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露出深深的赞同与敬意。
他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理应如此。我帮你。”
两人不再多言，开始着手这或许比想象中更为沉重的工作。
他们先是将分散在遗址各处的骸骨，一具一具，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这个过程，缓慢而肃穆。
有的骸骨相对完整，保持着坐化或依靠的姿态；
有的则散落断裂，需要仔细拼合；
还有一些，与魔物的残骸紧紧纠缠，几乎融为一体，只能勉强分开。
每一具骸骨，都仿佛承载着一段湮灭的历史，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份赴死的决绝。
顾云初和夜宸的动作，极尽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尊重。
他们并未试图去分辨谁是谁，也无法分辨。
所有能够找到的、属于镇魔殿修士的遗骸，都被他们集中到了中央广场那片开阔之地，玄玑子墓冢的旁边。
然后，顾云初再次动用土系灵力。
这一次，在玄玑子墓冢之侧，开辟了一个宽阔的集体墓坑。
将这一具具洁净的、失去了所有生前印记的骸骨，如同安放沉睡的战友般，并排安置于墓坑之中。
让他们彼此相邻，如同生前并肩。
骸骨的数量，远比预想中更多。
当最后一具骸骨被安置妥当，墓坑几乎被填满。
淡淡的光恰好落在这些并列的骸骨上，竟奇异地显出一种庄严的静谧。
顾云初和夜宸退后几步，看着眼前这一切。
接着，顾云初取出了更多的、从遗址中寻得的相对平整的黑色石头。
以指为笔，灵力为墨，在最前方，立下了一块最大的石碑。
上面刻着：
镇魔殿众英烈合葬之墓
浩气长存，永镇魔渊
后辈修士顾云初、夜宸敬立
随后，她又在其后，立下了数块较小的石碑。
石碑上并未刻写具体名姓，因为无从得知。
而是分别刻下了她在收集骸骨时，根据其姿态、身旁残存器物所推测出的，他们可能代表的不同身份与职责：
执戈卫道者
持印镇魔者
护阵殒身者
偕亡灭魔者
每一块石碑，都代表着一群无名英雄，代表着一种牺牲的方式，一种对誓言的坚守。
最后，他们以这里的尘土，轻轻覆盖了墓坑。
尘土落下，掩去了累累白骨，只留下数块黑色的石碑，沉默地矗立着，与玄玑子前辈的墓碑并肩而立。
整个遗址，仿佛因此而焕发出一种不同的气质。
多了一份庄严肃穆的安宁。
那些散落的英魂，似乎终于找到了归宿，得以安眠于故土，与同袍共冢。
顾云初和夜宸并肩站在墓前，久久不语。
心中的震撼与敬意，并未因工作的完成而减轻，反而更加深沉。
“镇魔”二字，此刻在他们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重量。
顾云初缓缓抬起手，对着这片新立的墓冢，以及整个镇魔殿遗址，再次深深一揖。
这一次，夜宸亦是肃然长揖，腰弯得更深。
“诸位前辈，安息吧。”
“镇魔之志，后辈……不敢或忘。”
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誓言的力量，融入这片古老的寂静之中。
做完这一切，两人心中的那根弦，才真正松了下来。
就在他们直起身，准备悄然离去时。
异变，生于无声处。
整个镇魔殿遗址，那弥漫了数千年的永恒寂静，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动。
一股无比浩瀚而又温柔意念，自这片埋葬着无数英魂的土地深处，悄然苏醒，弥漫开来。
那意念中，没有怨恨，没有悲戚，只有历经沧桑后对后来者那份最真诚的认可与祝福。
嗡——
顾云初和夜宸同时感到，自己的神魂深处，传来一阵直抵本源的共鸣与震颤。
仿佛有无数道微弱的、却带着温暖与期许的目光，穿越了漫长的时间长河，落在了他们身上。
紧接着，一股暖流，毫无预兆地自虚空灌注而下，直接融入他们的肉身、神魂、乃至生命本源之中！
这股力量，并非灵力，也非任何已知的能量形式。
它更像是“功德”。
是无数镇魔英烈生前坚守正道所凝聚的功德。
对顾云初而言，这股力量如同清泉，洗涤着她混沌道基的每一处地方。
她仿佛能“听到”无数细微的、关于“坚守”、“牺牲”、“守护”的大道纶音，自然而然地融入她对混沌之道的理解中。
令她的道心愈发澄澈稳固，对未来演化之路的感知，似乎也清晰了一分。
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壁垒，隐隐松动，虽未直接突破，但根基之深厚扎实，已远超从前。
而对夜宸，这股力量的馈赠则更为直接、更为汹涌！
他本就因伤沉寂许久，虽在顾云初的照料下神魂苏醒、肉身恢复，但修为一直进展缓慢，停留在元婴中期，甚至有些虚浮。
此刻，这股源自上古英灵祝福的本源力量，简直如同为他量身定制的“补天圣药”！
清凉暖流涌入他干涸已久的经脉，滋润着每一处暗伤，修补着神魂上细微的裂痕。
他那沉寂已久的元婴，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小小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灵动，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
最终稳稳停留在了——元婴后期！
夜宸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清澈透亮，再无半分虚弱与晦暗。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奔涌的、久违的强大力量，以及与天地灵力水乳交融般的顺畅感。
恢复了……不，是更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顾云初，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惊喜。
顾云初也感受到了他气息翻天覆地的变化，眼眸中漾开真切的笑意，对他微微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再次转身，对着那片安静的墓冢，以及整个沉寂的镇魔殿遗址，深深一揖。
这一次，他们的心情更加复杂。
有完成承诺的释然，有对英烈的崇高敬意，也有对这份意外馈赠的感激。
“多谢前辈们。”
顾云初轻声说道。
遗址之中，那股温柔的意念，仿佛回应般，轻轻拂过他们的心神，带来最后一丝安宁的波动，随即彻底隐去，重归永恒的寂静。
仿佛英灵们终于卸下了所有牵挂，真正得以安息。
顾云初与夜宸不再停留，悄然离开了这片上古战场。
走出甬道，回到地底暗河。
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将那片净土，再次封存于时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