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梁纪十】（1 / 2）
上章阉茂（庚戌年，公元530年），这一年。
梁高祖武皇帝中大通二年（庚戌，公元530年）
春季正月己丑日，北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俊等人派遣将领攻打严始欣，将他斩杀，萧玩等人也战败而死，损失一万多人。
辛亥日，北魏东徐州城百姓吕文欣等人杀死刺史元大宾，占据城池反叛，北魏派遣都官尚书平城人樊子鹄等人前往讨伐。二月甲寅日，斩杀吕文欣。
万俟丑奴侵扰关中，北魏尔朱荣派遣武卫将军贺拔岳前往讨伐。贺拔岳私下对他的哥哥贺拔胜说：“万俟丑奴是强劲的敌人。如今攻打他如果不能取胜，固然有罪；如果战胜了他，谗言和嫉妒就会产生。”贺拔胜说：“那该怎么办呢？”贺拔岳说：“希望能让尔朱氏家族中的一人担任主帅，我辅佐他。”贺拔胜向尔朱荣说明情况，尔朱荣很高兴，任命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任命贺拔岳为左大都督，又任命征西将军代郡人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两人都作为尔朱天光的副手，前往讨伐万俟丑奴。
尔朱天光刚开始出发时，只配给一千名士兵，征调洛阳以西沿途百姓的马匹供给军队。当时赤水蜀地的贼寇截断道路，北魏朝廷下诏命侍中杨侃先行安抚晓谕，并征收他们的马匹，蜀地百姓犹豫不决，不肯交出马匹。军队抵达潼关，尔朱天光不敢前进，贺拔岳说：“蜀地贼寇只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您还迟疑不决，如果遇到大敌，将如何作战！”尔朱天光说：“如今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你。”贺拔岳于是率军在渭水北岸进击蜀地贼寇，将他们击败，缴获两千匹战马。挑选其中健壮的士兵补充到军队中，又征收百姓的马匹，总共得到一万多匹。因士兵仍然较少，尔朱天光停留下来，没有继续前进。尔朱荣大怒，派遣骑兵参军刘贵乘坐驿马赶到军中责备尔朱天光，将他杖打一百下，又增派两千名士兵给他。
三月，万俟丑奴亲自率领部众包围岐州，派遣他的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仵从武功向南渡过渭水，攻打包围趣栅。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率领一千名骑兵前往救援。尉迟菩萨等人已经攻克趣栅返回，贺拔岳故意屠杀抢掠当地的官吏百姓来挑衅他们，尉迟菩萨率领两万步兵骑兵抵达渭水北岸。贺拔岳率领几十名轻骑兵从渭水南岸与尉迟菩萨隔河对话，宣扬北魏的国威，尉迟菩萨让省事（侍从官）传话，贺拔岳大怒说：“我与尉迟菩萨对话，你是什么人！”用箭射死省事。第二天，贺拔岳又率领一百多名骑兵隔河与贼寇对话，逐渐领兵向东行进，到了水浅可以涉水的地方，贺拔岳立即骑马向东冲出。贼寇以为他要逃跑，于是放弃步兵，率领轻骑兵向南渡过渭水追击贺拔岳。贺拔岳凭借横冈设置伏兵等待他们，贼寇一半人渡过冈东，贺拔岳领兵返回攻击，贼寇战败逃走。贺拔岳下令，贼寇下马投降的不要杀死；贼寇全部放下马匹，不久就俘获三千人，战马也全部缴获，于是擒获尉迟菩萨。随后渡过渭水北岸，收降一万多名步兵，并且收缴了他们的军用物资。万俟丑奴听说后，放弃岐州，向北逃到安定，在平亭设置营栅。尔朱天光刚从雍州抵达岐州，与贺拔岳会合。
夏季四月，尔朱天光抵达汧水、渭水之间，停军牧马，宣称：“天气将要变热，不能出兵，等到秋凉后再考虑进军或撤军。”抓获万俟丑奴的侦察兵，将他们释放。万俟丑奴相信了这话，解散部众到细川耕种，派遣他的太尉侯伏侯元进率领五千士兵，占据险要地势设置营栅，其余一千人以下设置的营栅有很多。尔朱天光知道贼寇兵力分散，傍晚时分，秘密整顿各路军队，相继出发。黎明时分，包围侯伏侯元进的大营栅，将其攻克。所抓获的俘虏，全部释放遣送，其他营栅的贼寇听说后都投降了。尔朱天光日夜兼程，抵达安定城下，贼寇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献城投降。万俟丑奴放弃平亭逃走，想前往高平，尔朱天光派遣贺拔岳率领轻骑兵追击，丁卯日，在平凉追上他。贼寇还未摆好阵势，直阁代郡人侯莫陈崇单人独骑冲入贼寇中，在马上生擒万俟丑奴，随即大声呼喊，贼众都望风披靡，没有人敢抵挡，后续骑兵不断集结，贼众崩溃，于是大败贼寇。尔朱天光进军逼近高平，城中人抓获萧宝寅，献城投降。
壬申日，梁朝任命吐谷浑王佛辅为西秦、河二州刺史。
甲戌日，北魏因关中平定，大赦天下。万俟丑奴、萧宝寅被押送到洛阳，放置在阊阖门外的大街上，百姓聚集观看了三天。丹杨王萧赞上表请求赦免萧宝寅的死罪，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向来与萧宝寅关系友好，想帮助他，对孝庄帝说：“萧宝寅的叛逆行为，发生在前朝。”恰逢应诏王道习从外面回来，孝庄帝询问王道习在外听到的情况，王道习回答说：“只听说李尚书、高黄门与萧宝寅交情深厚，他们都处于能进言的位置，必定能保全萧宝寅。况且两人说萧宝寅的叛逆行为发生在前朝，但萧宝寅担任万俟丑奴的太傅，难道不是在陛下在位期间吗？不铲除贼臣，法律还怎么施行！”孝庄帝于是下令在驼牛署赐死萧宝寅，在闹市斩杀万俟丑奴。
六月丁巳日，梁武帝再次任命北魏汝南王元悦为魏王。
戊寅日，北魏下诏将在朝廷中接受爵位的胡氏亲属全部贬为平民。
庚申日，梁朝任命北魏降将范遵为安北将军、司州牧，跟随魏王元悦返回北方。
万俟丑奴战败后，从泾州、豳州以西到灵州，贼寇党羽都向北魏投降，只有他任命的行台万俟道洛率领六千部众逃入山中，拒不投降。当时高平大旱，尔朱天光因战马缺乏草料，退驻到城东五十里处，派遣都督长孙邪利率领两百人代理原州事务，镇守高平。万俟道洛暗中与城中百姓勾结，袭击长孙邪利，将他及其部下全部杀死。尔朱天光率领各路军队赶赴高平，万俟道洛出战失败，率领部众向西进入牵屯山，占据险要地势固守。尔朱荣因尔朱天光损失了长孙邪利，又没有抓获万俟道洛，再次派遣使者将他杖打一百下。下诏书将尔朱天光贬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为侯。
尔朱天光前往牵屯山追击万俟道洛，万俟道洛战败逃走，进入陇山，归附略阳贼寇首领王庆云。万俟道洛勇猛果敢，无人能比，王庆云得到他后，十分高兴，认为大事可以成功，于是在水洛城称帝，设置文武百官，任命万俟道洛为大将军。
秋季七月，尔朱天光率领各路军队进入陇山，抵达水洛城，王庆云、万俟道洛出战，尔朱天光用箭射中万俟道洛的手臂，万俟道洛丢掉弓箭返回逃走，尔朱天光攻克水洛城东城。贼寇合兵赶赴西城，西城没有水源，众人又渴又乏，有投降的人说王庆云、万俟道洛想突围逃走。尔朱天光担心放走他们，于是派人招谕王庆云，让他早日投降，说：“如果不能自己决定，可任凭众人今夜共同商议，明天早晨尽早报告。”王庆云等人希望能稍微延缓一下，趁机等待夜间突围，于是回复说：“请等到明天。”尔朱天光于是派人对他们说：“知道你们需要水，现在为你们稍微后退一些，任凭你们到山涧取水饮用。”贼众很高兴，不再有逃跑的想法。尔朱天光秘密命令士兵制作很多木枪，各长七尺，黄昏后，围绕城池排列，重要路口排列得更密集。又在木枪中埋伏士兵，防备贼寇突围，同时命令士兵暗中在城北捆绑长梯。当天夜里，王庆云、万俟道洛果然骑马突围，遇到木枪，战马各自被刺伤倒地，伏兵四起，立即将他们擒获。士兵顺着梯子入城，其余贼众都逃出城南，遇到木枪被阻挡，走投无路，请求投降。丙子日，尔朱天光收缴了他们全部的武器，将他们活埋，死去的有一万七千人，瓜分了他们的家属。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各州都向北魏投降。
尔朱天光在略阳驻军。北魏朝廷下诏恢复尔朱天光的官职爵位，不久加授侍中、仪同三司。任命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渭州刺史。秦州城百姓谋划杀死刺史骆超，南秦州城百姓谋划杀死刺史辛显，骆超、辛显都察觉了，逃到尔朱天光那里，尔朱天光派遣军队讨伐平定了叛乱。
步兵校尉宇文泰跟随贺拔岳进入关中，因战功升任征西将军，代理原州事务。当时关中、陇右地区凋敝残破，宇文泰以恩德信义安抚百姓，百姓都感激喜悦，说：“要是早遇到宇文使君，我们怎么会跟随作乱呢！”
八月庚戌日，梁武帝在德阳堂为魏王元悦饯行，派遣士兵将他送到边境。
北魏尔朱荣虽然身处外藩，却遥控朝政，培植亲信党羽，安排在孝庄帝身边，窥探监视动静，大小事务无所不知。孝庄帝虽受制于尔朱荣，但生性勤于政事，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多次亲自审阅诉讼案件，审理冤狱。尔朱荣听说后，很不高兴。孝庄帝又与吏部尚书李神俊商议整顿吏部选官制度，尔朱荣曾嘱托补任曲阳县令一职，李神俊因候选者官阶差距太大，没有上奏，另外选了别人。尔朱荣大怒，立即派遣自己举荐的人前往曲阳夺取官职。李神俊畏惧，辞官而去，尔朱荣让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代理吏部事务。尔朱荣启奏请求让北方人担任黄河以南各州刺史，孝庄帝没有同意；太宰元天穆入宫当面劝说，孝庄帝仍然不许。元天穆说：“天柱大将军（尔朱荣）立下大功，身为国家宰相，要是他请求替换全天下的官员，恐怕陛下也不能违背，怎么他请求任命几个人为州官，就马上不同意呢！”孝庄帝严肃地说：“天柱大将军如果不再是人臣，朕也必须让位；如果他还恪守臣节，就没有替换全天下百官的道理！”尔朱荣听说后，极为怨恨，说：“天子是谁拥立的！如今竟然不听我的话！”
尔朱皇后性情嫉妒，多次引发忿恨冲突。孝庄帝派尔朱世隆前去规劝，皇后说：“天子是我家拥立的，如今却这样对待我；我父亲本来就可以自己称帝，现在重新做决定也还来得及。”尔朱世隆说：“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罢了，如果当初他自己称帝，我现在也已经封王了。”
孝庄帝既受尔朱荣在外逼迫，又受皇后在内胁迫，常常闷闷不乐，不以帝王之位为乐，只希望寇盗尚未平息，想让他们与尔朱荣相互牵制。等到关、陇地区平定，捷报传来之时，孝庄帝却不太高兴，对尚书令临淮王元彧说：“如今天下总算是没有贼寇了。”元彧见皇帝神色不悦，说：“臣担心贼寇平定之后，才会让陛下劳心费神。”孝庄帝怕别人觉得奇怪，转而用别的话岔开说：“是啊。安抚平定战乱后的残余百姓，实在是不容易。”尔朱荣见四方无事，上奏说：“参军许周劝我索取九锡之礼，我厌恶他的话，已经斥责赶走了他。”尔朱荣当时希望得到特殊礼遇，所以用这话暗示朝廷。孝庄帝实在不想给他，于是称赞他忠诚。
尔朱荣喜好打猎，不分寒暑，围猎时军队列队前进，命令士兵必须整齐一致，即使遇到艰难险阻，也不能躲避，一只鹿逃出去，必定有几个人因此被处死。有一个士兵见到老虎就逃跑，尔朱荣说：“你怕死吗！”立即将他斩首。从此每次打猎，士兵都像登上战场一样紧张。尔朱荣曾在深谷中见到老虎，命令十几个人空手去搏杀，不许损伤老虎。死了好几个人，最终擒获老虎，尔朱荣以此为乐，他的部下对此深感痛苦。太宰元天穆从容地对尔朱荣说：“大王功勋伟业已经显赫，四方太平无事，只应整顿政务、安抚百姓，顺应时节打猎，何必在盛夏时节驱驰追逐，伤害天地和气呢？”尔朱荣挽起袖子说：“胡太后身为女主，不能自我端正，我推举拥立天子，这是人臣的常规礼节。葛荣之流，本来都是奴才，趁时机作乱，就像家奴逃跑，擒获就行了。近来我蒙受国家大恩，却没能统一海内，怎么能仓促谈论功勋伟业！听说朝中官员仍然放纵懈怠，今年秋天我想和兄长整顿兵马，到嵩高山围猎，让那些贪污的朝廷权贵，进入围场搏虎。然后出兵鲁阳，经过三荆地区，把所有活着的蛮族都掳掠来，向北填充六镇，回军的时候，扫平汾州的胡人。明年，挑选精锐骑兵，分别出兵长江、淮河一带，萧衍如果投降，请求封我为万户侯；如果不投降，就率领几千骑兵直接渡过长江擒获他。然后和兄长侍奉天子，巡视四方，这才称得上功勋。如今不频繁打猎，士兵就会懈怠，怎么能再用呢！”
城阳王元徽的妃子，是孝庄帝舅舅的女儿；侍中李彧，是李延寔的儿子，孝庄帝姐姐的丈夫。元徽、李彧想获取权力和宠信，憎恶尔朱荣成为自己的障碍，每天在孝庄帝面前诋毁尔朱荣，劝说孝庄帝除掉他。孝庄帝鉴于河阴之难的教训，担心尔朱荣最终难以控制，因此暗中有图谋尔朱荣的想法。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也参与了谋划。
恰逢尔朱荣请求入朝，想探望皇后分娩。元徽等人劝说孝庄帝趁他入朝时刺杀他。只有胶东侯李侃曦、济阴王元晖业说：“尔朱荣如果前来，必定会有防备，恐怕难以图谋。”又想杀掉尔朱荣的党羽，出兵抵抗他。孝庄帝犹豫不决，而洛阳人心怀忧虑恐惧，中书侍郎邢子才等人已经向东逃出洛阳躲避。尔朱荣于是给朝中官员普遍写信，任凭他们决定去留。中书舍人温子升把信呈给孝庄帝，孝庄帝一直希望尔朱荣不来，见到信后，知道尔朱荣必定会来，神色十分不悦。邢子才本名邢邵，以字行世，是邢峦的族弟。当时很多人都以字行世，旧史都沿袭了这种称呼。
武卫将军奚毅，在孝庄帝即位之初曾往来传递消息，孝庄帝一直很器重他，但又因为他是尔朱荣的亲信，不敢跟他说实情。奚毅说：“如果必定会有变故，臣宁愿为陛下而死，也不愿侍奉契胡（指尔朱氏）！”孝庄帝说：“朕保证天柱大将军没有二心，也不会忘记你的忠诚。”
尔朱世隆怀疑孝庄帝要发动事变，于是写匿名信贴在自己家门上，说：“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人谋划，要杀死天柱大将军。”然后把信取下来呈给尔朱荣。尔朱荣自恃强大，不以为意，亲手撕碎信件，唾在地上说：“世隆没有胆量。谁敢有这种心思！”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也劝尔朱荣不要入朝，尔朱荣不听。
当月，尔朱荣率领四五千名骑兵从并州出发，当时人都说尔朱荣要反叛，又说“天子必定会图谋尔朱荣”。九月，尔朱荣抵达洛阳，孝庄帝当即就想杀他，因为太宰元天穆还在并州，担心成为后患，所以忍住没动手，同时召元天穆入朝。有人告诉尔朱荣说“皇帝想图谋你”，尔朱荣立即详细上奏，孝庄帝说：“外面也有人说大王想害我，难道能相信吗！”于是尔朱荣不再怀疑，每次入朝拜见孝庄帝，随从不过几十人，而且都赤手空拳不带兵器。孝庄帝想停止行动，城阳王元徽说：“即使他不反叛，又怎么能容忍！何况还不能保证他不反叛呢！”
此前，有长星从中台星出现，扫过大角星；恒州人高荣祖很懂天文，尔朱荣询问他，高荣祖回答说：“这是除旧布新的征兆。”尔朱荣很高兴。尔朱荣到洛阳后，行台郎中李显和说：“天柱大将军来了，怎么能没有九锡之礼，哪里需要大王自己索取！这也是天子不识时机。”都督郭罗刹说：“今年真可以写禅位诏书了，何止是九锡之礼！”参军褚光说：“有人说并州城上有紫气，还担心天柱大将军不应验吗！”尔朱荣的部下都欺侮孝庄帝身边的人，毫无顾忌，所以他们的话都传到了孝庄帝耳中。
奚毅再次拜见孝庄帝，请求单独谈话，孝庄帝立即到明光殿与他交谈。知道他非常忠诚，于是召来城阳王元徽以及杨侃、李彧，把奚毅的话告诉他们。尔朱荣的小女儿嫁给了孝庄帝哥哥的儿子陈留王元宽，尔朱荣曾指着元宽说：“我最终会得到这个女婿的帮助。”元徽把这话告诉孝庄帝，说：“尔朱荣担心陛下最终会成为他的祸患，如果陛下有太子，他必定会贪图拥立年幼的太子，如果皇后不生太子，就会拥立陈留王。”孝庄帝梦见自己手持刀割掉了十个手指，很厌恶这个梦，告诉了元徽和杨侃。元徽说：“蝮蛇咬手，壮士断臂。割掉手指也是类似的情况，是吉祥的征兆。”
戊子日，元天穆抵达洛阳，孝庄帝出城迎接。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进入西林园宴饮射箭，尔朱荣上奏说：“近来侍从官员都不熟悉武艺，陛下应当率领五百名骑兵出去打猎，趁机审阅诉讼案件。”此前，奚毅说尔朱荣想借打猎挟持天子迁都，因此孝庄帝更加怀疑他。
辛卯日，孝庄帝召来中书舍人温子升，告诉了他要杀尔朱荣的计划，并询问他当年王允杀董卓的事情，温子升详细讲述了事情的始末。孝庄帝说：“王允如果当时赦免凉州人，必定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过了很久，对温子升说：“我的处境和心情，你都很清楚。即使是死，也必须去做，何况不一定会死！我宁愿像高贵乡公（曹髦）那样死，也不愿像常道乡公（曹奂）那样生！”孝庄帝认为杀了尔朱荣、元天穆之后，立即赦免他们的党羽，他们应该不会发动叛乱。应诏王道习说：“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特别受尔朱荣信任，完全了解天下的虚实，我认为不应该留下他们。”元徽和杨侃都说：“如果尔朱世隆不能保全，尔朱仲远、尔朱天光怎么会前来归顺！”孝庄帝也认为是这样。元徽说：“尔朱荣腰间常常佩刀，或许会凶暴伤人，事发时希望陛下起身躲避。”于是在明光殿东侧埋伏了杨侃等十几个人。当天，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入朝，坐下吃饭还没吃完，就起身出去了，杨侃等人从东阶上殿，看到尔朱荣、元天穆已经到了中庭，事情没能成功。
壬辰日，是孝庄帝的忌日；癸巳日，是尔朱荣的忌日。甲午日，尔朱荣短暂入朝，就前往陈留王家中饮酒，喝得大醉，于是说生病了，连续几天没有入朝。孝庄帝的谋划泄露了不少，尔朱世隆又把情况告诉了尔朱荣，并且劝他尽快行动。尔朱荣轻视孝庄帝，认为他做不了什么事，说：“何必这么匆忙！”
参与孝庄帝谋划的人都很害怕，孝庄帝也为此担忧。城阳王元徽说：“以皇后生下太子为借口，尔朱荣必定会入朝，趁机杀了他。”孝庄帝说：“皇后怀孕才九个月，可以吗？”元徽说：“妇人不到预产期就生产的情况很多，他必定不会怀疑。”孝庄帝听从了他的建议。戊戌日，孝庄帝在明光殿东厢房埋伏士兵，宣称皇子出生，派遣元徽骑马疾驰到尔朱荣府中报告。尔朱荣正在与上党王元天穆赌博，元徽摘下尔朱荣的帽子，欢呼跳跃，同时殿内文武官员也传声催促，尔朱荣于是相信了，与元天穆一起入朝。孝庄帝听说尔朱荣来了，不禁变了脸色，中书舍人温子升说：“陛下脸色变了。”孝庄帝连续要酒喝。孝庄帝让温子升写赦免文书，写完后，拿着文书出来，遇到尔朱荣从外面进来，尔朱荣问：“这是什么文书？”温子升神色不变，说：“是敕令。”尔朱荣没有拿来看就进去了。孝庄帝在东厢房下向西而坐，尔朱荣、元天穆在御榻西北向南而坐。元徽进入殿内，刚拜了一拜，尔朱荣看到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曦等人抽刀从东户进来，立即起身冲向御座。孝庄帝事先把刀横放在膝盖下，于是亲手杀了尔朱荣。鲁安等人乱砍，尔朱荣与元天穆同时被杀。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提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跟随尔朱荣入宫，也被伏兵杀死。孝庄帝得到尔朱荣的手板，上面有几页启奏，都是记录身边人去留的名单，不是他心腹的人都在被驱逐的范围之内。孝庄帝说：“这小子如果活过今天，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于是朝廷内外欢呼呐喊，声音传遍洛阳城，文武百官入宫庆贺。孝庄帝登上阊阖门，下诏大赦天下，派遣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领兵镇守北中城。当天夜里，尔朱世隆侍奉北乡长公主，率领尔朱荣的部曲，焚烧西阳门，出城屯驻在河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