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长夜孤灯(1 / 2)
“说呀!是不是你伤了年年?!”邵粉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再次逼问,感觉掌心都出了汗。
李富贵的头垂得更低,仿佛有千斤重。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点了下头,喉咙里挤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就是的。”
邵粉玲的眼珠猛地瞪大,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打……打伤了?”她还抱着一丝微弱的侥幸。
“打……打死了……”李富贵的嘴唇翕动着,吐出这三个字,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天哪——!”邵粉玲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被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头顶,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颓然瘫软在沙发里。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一片混沌。
她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眼神失去了焦距。“你……你明明打死了……我问起……你还装傻充愣说不知道!你……你太能装了!李富贵!”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绝望。
“现在……”李富贵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好多大老板、当官的,不都在装吗?我一个小老百姓……装装怎么了?你到了我这个份上……你也得装!”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呀——!”邵粉玲悲愤交加,猛地扬起手想扇过去,手臂却软绵绵地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她猛地扑倒在沙发扶手上,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李富贵看着妻子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心口像被钝刀子反复割着,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这个娃……王年年……这些年,原本是老实本分的啊……可自从……自从我卖了那个梅瓶之后,他就变了!变得……不像他了!”他浑浊的眼里也泛起泪光:“卖那套瓶子的时候,我千防万防,想着瞒住他……可……可不知哪个嘴碎的走漏了风声,让他知道了……”
豆大的泪珠,混浊而沉重,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沿着李富贵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用力吸了口气,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哽咽断续:“后来……我揣摩……肯定是徐毛毛那狐狸精告诉他的!他……他因为早年见过咱家有一对梅瓶,知道我卖了一只……还藏着一只……就……就跟疯了一样,缠着我要……”
“要你就给他嘛!你为啥硬送给顾盈盈都不给他?!”邵粉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哭喊:“难道顾盈盈缺你这一个瓶子吗?难道……你以为你送给她,她就能高看你一眼,领你的情?李富贵,你太傻了!傻透腔了!”她的哭声里充满了痛心和不解。
“要是你……你说我该咋办?!”李富贵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他又是威胁我!又是揭我的老底!那些见不得光的陈年旧事,他都要抖搂出来!我……我看他缠得实在不行了,心一软,想着拿个别的东西搪塞过去……结果……”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筛糠般抖着,“结果我刚一打开箱子,他就……他就看见了!看见了那只梅瓶!眼都红了!直接就扑上来抢啊!我……我提出给他十万块钱,十万块啊!他都不干!最后……最后……”
李富贵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他像疯狗一样把我推倒在地!掐着我的脖子!差点……差点就把我活活捏死啊!”说到最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咧开嘴,“呜呜”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
“年年啊……我的年年……”邵粉玲听到这惨烈的过程,更是悲从中来,双手死死捂住脸,仿佛要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都堵回去。那一声呼唤,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痛惜和绝望。
李富贵哭得脸都变了形,扭曲着。他伸出手,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味,轻轻按了按邵粉玲抽动的肩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别……别哭了……大半夜的……惊……惊动了邻居……”这话在此刻听来,无比讽刺。
“老李呀……”邵粉玲抬起泪眼,那目光里是彻骨的寒意和陌生:“你的心……好歹毒啊……”
“我歹毒?!”李富贵猛地抬起头,情绪激动,声音嘶哑颤抖,“是他王年年逼出来的!是他自找的!这是他的命!命该如此!”他眼神凶狠,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就算是我的亲儿子!我不想给的东西,谁也别想硬抢!他的心……太贪了!手伸得太长了!贪心不足蛇吞象!”
“你为了一个……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女人,却害了……害了一个跟了你十多年的徒弟!”邵粉玲的声音充满了控诉:“李富贵,你觉得你这么做,值吗?”
“值不值?!”李富贵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我就图了两个心安!把我的东西,送给我觉得该送的人,我心就安了!除掉这个……这个想掐死我、威胁我、甚至将来会威胁到你的这个祸害,我也心安了!”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
“富贵呀……”邵粉玲一边抽泣,一边擦拭着源源不断的泪水:“你倒让我怎么说呢?说你是个好人?可你的手上……沾满了血!说你是个坏人?你却又做成了连坏人都未必做得出来的事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她的目光茫然无措,像迷失在浓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