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心照不宣(1 / 2)
然后才悻悻地、一步三晃,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准备“卧薪尝胆”般的悲壮决心,走向自己那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跑车。
用力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似乎是打算先在逼仄的车厢里将就这漫长的一夜,等待着明天那注定不会轻松的、未知的“苦役”生涯。
而另一边的露易丝,则依旧如同一个被最高明的匠人精心制作出来、却不幸失去了所有灵魂的、华丽而空洞的玩偶。
呆呆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与这片冰冷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苏景明方才那番冰冷到极致、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剥开她所有伪装、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话语。
像是一把把淬了寒冰的锥子,毫不留情地、彻底地凿碎了她心底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关于挽回或报复的幻想。
她不再哭泣,甚至连那支撑着她一路奔波至此的、歇斯底里的愤怒,都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虚无感彻底抽空了。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的寒冷与空洞。
她还能去哪里?回到那个曾经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瑞士苏黎世?
去面对那些雪片般飞来的、冰冷的催债信函,以及昔日那些同行们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幸灾乐祸与鄙夷的嘲讽目光?
还是就此流落异国他乡的街头,像一抹无家可归的游魂?对比之下,眼前这间位于中国黔西北深山之中的、简陋到甚至有些残破的柴房。
此刻,竟讽刺性地成了她唯一、也是最后能够勉强遮风避雨(尽管它很可能四面漏风)的、带着鲜明屈辱印记的、暂时的避难所。
她终于极其缓慢地、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微微挪动了一下早已麻木的双脚。
脚下那双价值不菲、设计感极强,此刻却沾满了泥泞与灰尘、如同刑具般的恨天高,踩在粗糙不平、硌脚的石子地面上。
发出了几声不稳的、带着几分虚浮的“笃、笃”声响。
她没有去看旁边跑车里那个同样失意的韩子墨,眼神空洞得没有任何焦点,只是凭着一种求生的本能,像一个被设定好最终程序的、即将耗尽能量的机器人。
麻木地、一步一顿地,朝着刚才莎玛言语中隐晦提及的、那间位于吊脚楼侧后方阴影里的、低矮而不起眼的柴房方向,一步一步,蹒跚而行。
每迈出一步,她都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往几十年所构建起来的、那份属于金融女王的、高高在上的骄傲与尊严,正在寸寸碎裂,发出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支离破碎的哀鸣。
然而,与门外的清冷、绝望与愤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吊脚楼内,此刻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盏悬挂在房梁正中央的、老式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如同一位慈祥长者柔和的目光,努力地驱散着从门缝窗隙间渗透进来的、浓重而寒冷的暮色。
这片不算宽敞的空间,被这温暖的光线笼罩着,粗糙却结实的原木墙壁、铺着简单蓝色土布桌布的方桌。
以及围坐在桌旁、神色各异的几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安宁而专注的柔和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复杂的,却又奇异地令人心安的气味——
那是老木头历经岁月沉淀后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是山野粗茶在沸水中翻滚后溢出的清苦气息,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图纸和笔墨的、象征着理性与智慧的微涩墨香。
苏景明已经卸下了那个始终未曾离身、仿佛与他融为一体了的黑色双肩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