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渊底微光(2 / 2)
但他必须冒这个险。
七重嵌套的法则陷阱,被他们用这种近乎作弊的方式,一重重穿越。
当走过最后一重陷阱时,林默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他立刻重新激活寂灭星云,灵力如决堤洪水般冲回经脉,那种力量回归的感觉让他几乎呻吟出声。
“成功了...”苏晚虚弱地说。
“还没。”林默抬头,望向雾气深处,“我们触发了警报。”
话音刚落,周围的混沌雾气骤然翻涌。
十二道黑色的身影从雾气中浮现——是审判军团的士兵。他们显然也掌握了在混沌雾气中行动的技术,虽然不如林默的“锚定行走”精妙,但依靠装备的时空稳定装置,足以在此作战。
更麻烦的是,他们手中举着的能量步枪,枪口已经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
那是“法则锚”发射器的充能光芒。
一旦被击中,中弹区域的法则会被强行锚定、固化,导致该部位失去一切超凡特性——比如手臂中弹,那这条手臂就会变成纯粹的凡人之臂,无法运转灵力,无法施展神通。
“放下目标,束手就擒。”为首的士兵冷声说,“这是最后警告。”
林默没有回答。
他缓缓将苏晚从背上放下,让她靠在一截断裂的金属柱上。然后转身,直面十二名审判士兵。
“你知道吗?”林默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我刚才关闭灵力循环时,意外领悟了一件事。”
士兵们没有接话,只是将枪口对准了他。
“混沌归源之力,真正的用法不是‘驾驭’,而是...”林默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释放’。”
他的掌心,那团灰色的光雾骤然膨胀。
不是向外膨胀,而是向内——光雾坍缩成一个无限小的奇点,奇点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撕裂、重组。那不是空间法则的应用,而是更本质的、对“存在”本身的干涉。
“归源·第一相:存在抹除。”
林默轻声说。
然后,他对着十二名士兵,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不是真的气,而是混沌归源之力具象化的“信息流”。信息流所过之处,一切都被重新定义:空间不再是空间,时间不再是时间,物质不再是物质,法则不再是法则。
士兵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手中的能量步枪在“融化”——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熔化,而是从“能量步枪”这个定义上被抹除了。枪管变成了藤蔓,扳机变成了花瓣,能量核心变成了一团飘散的星光。
他们自己也在变化。
有的士兵发现自己长出了羽毛,有的发现自己正在变成石头,还有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滩流动的液体。
这不是幻术,而是现实层面的、强制性的存在形态改写。
“不——!”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三息之后,原地只剩下十二团无法定义的物质团块:一团旋转的沙尘,一丛发光的珊瑚,一滩银色的水银,一片飘浮的雪花...
它们还在缓慢变化,每时每刻都在向更混沌、更原始的状态退化。
最终,十二团物质彻底消散,像是从未存在过。
林默收回手,掌心的灰色光雾黯淡了许多。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强行施展尚未完全掌握的“归源之相”,反噬比想象中更严重。
“你...这是什么力量?”苏晚震惊地问。
“混沌归源的真谛。”林默擦去嘴角的血,“不是驾驭混沌,而是成为混沌的一部分,然后...让混沌去决定什么是秩序。那十二个士兵不是被我杀死的,是他们自己的‘存在’在混沌信息流中,无法维持稳定形态,自我消散了。”
他顿了顿:“但这招不能多用。每次使用,我的‘存在定义’也会被混沌侵蚀一部分。用得多了,我可能也会变成一团无法定义的东西,永远迷失在混沌中。”
话音未落,前方雾气忽然向两侧分开。
一个身影从雾气深处走来。
巴德尔。
他鼓着掌,脸上带着欣赏又惋惜的表情:“精彩。真的是太精彩了。‘存在抹除’——这是混沌归源之力三大相中的第一相吧?传说中,只有同时触及三种以上祖脉的存在,才有可能领悟。林默,你比情报中描述的,更有价值。”
林默立刻挡在苏晚身前,寂灭星云全速运转。
但巴德尔没有立刻动手。
他只是走到距离林默三十米处停下——这个距离对化神修士来说,已经是近在咫尺的致命范围。
“别紧张,我不是来打架的。”巴德尔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至少现在不是。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把你背上的女人交给我。”巴德尔说,“作为交换,我放你安全离开战城,还会告诉你‘摇篮227号’庇护所的具体坐标——那是观星者埃尔文留给你的礼物所在地,对吧?”
林默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因为埃尔文是我的老师。”巴德尔的语气忽然变得复杂,“两百年前,我是他在第七观测站最得意的学生。他传授我观星术,带我研究太初祖脉,甚至...打算推荐我进入守旧派的核心层。”
“那你为什么背叛他?”林默冷声问。
“背叛?”巴德尔笑了,笑容里有一丝苦涩,“不,孩子,你搞错了因果关系。不是我背叛了老师,是老师...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他抬起左手,掌心那道银色疤痕在混沌雾气中微微发光。
“看到这个了吗?这是老师留下的。不是意外,是故意。当年他发现我私下研究‘归寂祖脉’的文献,认为我走上了歧路,就用太初气息在我灵魂中烙下了这道‘净化印记’。他说这是为了保护我,防止我被归寂的力量腐蚀。”
巴德尔的语气逐渐激动:“但他从没问过我,为什么要研究归寂祖脉!他也不知道,我母亲所在的文明,就是在上一轮归墟之潮中,被猎潮者摧毁的!我想要力量,想要足以对抗归墟之潮、为母亲复仇的力量!如果造化祖脉给不了我,那我就去研究归寂!如果守旧派的温和路线救不了这个纪元,那我就加入肃正派,用强制秩序来拯救!”
“所以你就帮着肃正派囚禁塔灵,清洗守旧派?”林默质问。
“塔灵没有被囚禁。”巴德尔忽然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塔灵...已经死了。在肃正派发动政变的三天前,就死了。杀死它的,是它自己。”
林默愣住了。
“巡天之塔的塔灵,本质上是‘源初造主’留下的一缕意志分身。它的使命是监察万界、引导文明渡过归墟之潮。但在三千年前,塔灵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预见到了这个纪元的结局——”
巴德尔的声音低沉下来:“无论我们做什么,无论有多少纪元之子诞生,无论星火庇护所网络保存了多少文明火种...这个纪元,注定会在归墟之潮中彻底终结。无一幸免。”
“这不可能...”苏晚忍不住出声,“如果注定终结,源初造主为什么还要留下希望...”
“因为希望本身就是目的。”巴德尔看向苏晚,眼神中有一丝怜悯,“塔灵在最后的日志里写道:‘文明的真正价值,不在于永恒存在,而在于在走向终结的过程中,绽放出的那些光辉瞬间。星火庇护所不是为了延续纪元,而是为了让更多文明,能在终末之前,见证自己最璀璨的时刻。’”
他顿了顿:“但肃正派的高层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他们认为塔灵疯了,或者说,源初造主的意志本身就有问题。所以他们联手猎潮者——是的,你没听错,肃正派确实和猎潮者有合作——发动政变,强行接管了巡天之塔。然后篡改历史,污蔑守旧派是背叛者,将塔灵的死亡说成是被守旧派刺杀。”
信息量太大,林默一时难以消化。
但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既然纪元注定终结,那你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在于...”巴德尔的眼中燃起狂热的光芒,“我们可以‘提前’终结这个纪元,然后在废墟之上,用归寂祖脉的力量,强行开启下一个纪元!就像凤凰涅盘,只有彻底烧成灰烬,才能重生!肃正派和猎潮者的最终计划,不是阻止归墟之潮,而是...加速它!让潮汐提前到来,清洗一切,然后在混沌中重塑新世界!”
疯了。
这是林默的第一反应。
但紧接着,他从巴德尔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可怕的理性——这不是疯子的呓语,而是经过严密计算、权衡利弊后得出的极端结论。
如果纪元注定终结,那么与其让所有文明在漫长的恐惧和挣扎中消亡,不如主动迎接终结,然后在终结中寻找新生的可能性。
这种想法...某种意义上,竟然符合逻辑。
“那么,你要苏晚做什么?”林默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因为她不是普通的九幽传承者。”巴德尔的目光转向苏晚,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珍宝,“她的灵魂深处,封印着‘九幽祖地’的核心密匙。那是源初造主留下的后门之一——在归墟之潮彻底吞噬一切时,九幽祖地可以短暂化作‘方舟’,承载部分灵魂进入下一个纪元。”
他向前一步:“我们需要那枚密匙。有了它,肃正派的高层和选中者,就能在纪元终结时获得登上方舟的资格。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也获得一个名额——林默,你是纪元之子,是造化祖脉的显化,你有资格活下去,见证新纪元的开启。”
“那其他生灵呢?”林默的声音冷如寒冰,“那些没有被选中的亿万文明,亿万生命呢?”
“必要的牺牲。”巴德尔平静地说,“就像园丁修剪枝叶,为了让主干更好地生长。这是拯救这个纪元的唯一方法——以大部分生命的终结为代价,换取少数精英的延续,以及...新纪元的可能性。”
林默沉默了。
他身后的苏晚也沉默了。
混沌雾气在周围缓缓流淌,太初共鸣器残骸散发的微光在远处明明灭灭,像是某个古老存在沉睡中的呼吸。
良久,林默抬起头。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巴德尔,你犯了一个错误。”林默说,“一个所有自以为看透了命运的人都会犯的错误。”
“什么错误?”
“你认为命运是既定的,结局是注定的,所以只能在有限的选项中做选择。”林默缓缓抬手,掌心中,三枚碎片的光芒再次亮起,“但你忘了,真正的强者,真正的纪元之子...从来不是选择命运的人。”
混沌归源之力在他掌心汇聚。
这一次,不再是灰色的光雾,而是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蕴含无限可能性的混沌团。
“我们是定义命运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默将混沌团按向自己的胸口。
不是攻击,而是...融合。
他要将混沌归源之力,彻底融入造化源血!
“你疯了?!”巴德尔第一次露出惊骇的表情,“两种祖脉级的力量强行融合,你会爆体而亡!不,比那更糟,你的存在会彻底消散,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那又如何?”
林默笑了。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灵力光芒,而是从每个细胞深处透出的、本质层面的光。皮肤变得透明,骨骼变成晶莹的晶体,血液化作流淌的星河。
“如果纪元注定终结,那我就重新定义‘纪元’。”
“如果命运没有出路,那我就创造一条。”
“如果拯救需要牺牲,那我就找到不牺牲任何人的方法——”
他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每说一个字,身体的光芒就更盛一分。
“因为我,是造化祖脉的显化。”
“而造化的真谛,从来不是‘选择’,而是‘创造’。”
“现在,看着我——”
林默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混沌的深渊。
“创造奇迹。”
轰——!!!
太初共鸣器的残骸,骤然爆发出通天彻地的银光。
那光芒穿透混沌雾气,穿透战城底层的金属结构,甚至穿透了战城本身的时空屏障,照向了外部无垠的星海。
而在光芒的中心,林默的身影正在消失。
不是死亡的那种消失,而是...升华。
从“个体存在”,向“法则概念”升华。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无声滑落。但她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这是林默选择的路,是他作为纪元之子的觉悟,是他对“守护”与“创造”最极致的诠释。
巴德尔也看懂了。
他缓缓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敬畏。
“原来如此...这就是造化祖脉的终极形态吗?不是力量,不是法则,而是一种...可能性本身。”他喃喃自语,“老师,你当年是否也看到了这一幕?是否也知道,真正的纪元之子,不是顺应命运的人,而是...重新书写命运的人?”
银光越来越盛。
最终,将整个遗忘回廊,整个战城底层,甚至更广阔的区域,都笼罩其中。
而在那光芒的最中心,一个全新的、从未在命运长河中出现过的“可能性”,正在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