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将计就计(1 / 2)
而太医院正于王妃遗骨中,验出赤凰草后,便心如死灰。他跪于宫门外一夜,只求告老还乡。却并未等到归乡的恩旨,来的是一顶宫中软轿,和一道口谕:
“陛下有旨,院正忧劳过度,神思惊悸,不宜远行。特赐安贤阁静养,一应所需,皆由内廷供奉。太医院事务,暂由院判代理。”
太医正听完,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真正用意。那不是静养,而是软禁。他面色灰败,对着御书房的方向,深深叩首,哑声道:“老臣…领旨,谢陛下…天恩。”
他登上软轿,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目光。轿子急急转向皇宫深处,那片最为幽静的角落。
风越过高高的宫墙,掠过重重屋脊,卷不起尘,只将那份惶然无声地铺开。连最聒噪的雀儿,也噤了声,缩在光秃秃的枝桠后,黑豆似的眼珠惶惑地转着。整个京城,陷在一种紧绷的岑寂里。
三司衙门的回廊下,绯袍青袍的官员们垂目疾走,对此案都三缄其口。朝会上,连最耿介的老御史,奏本里也小心绕过了“镇西王府”四个字。
皇帝的雷霆,落得迅疾而彻底。
昨日还见镇西王府檐下那几盏惨白的招魂灯,在瑟瑟风中明明灭灭。
今日天色未明透,便有内侍省的人来,将那些灯笼、白幡、乃至门前石狮颈上系的麻,一一摘取干净。连阶石与门廊,也用香柏叶水细细的擦拭。灵堂不过停了三日,便悄无声息地撤了所有素幔。
待日头攀过飞檐,那座王府已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朱门映着疏疏的枝影。仿佛那位曾在此居住数十年、又在此仓皇死去的李氏,从未存在过。
午后,关于那位嫡次子桑筠的处置,与玉牒更易的旨意,一并下达。
“朕闻镇西王嫡次子桑筠,性纯孝。其母新丧,哀毁过形,朕心悯之。着徙居西内“愆心阁”,静心调养。一应起居,皆由宫中看顾,以全其孝思。”
“愆心阁”位于皇城西内最僻静处,高墙环伺,唯有一扇窄门通向终日萧肃的宫道。这不是养护,而是圈禁,以最精致的方式,剥夺他全部自由与未来。他成了一尊被妥帖收藏的“活祭”,与世隔绝。
同一时刻,宗人府玉牒库内,仪式已成,掌牒的老宗正,以一方素绢净过手后,自紫檀匣中请出玉牒。翻至“镇西王”一页。
老宗正取过朱笔,在“李氏”两字上勾涂,随后再用那柄特制的嵌玛瑙银刀,极轻地刮削。朱砂混着金粉的细屑,如血如霰,纷纷而落至早已准备好的银碟中。不过片刻,那曾经代表无上荣宠的名字,便只余下一片比周围纸色略浅的薄凹,像一道永远无法平复的暗伤。
他蘸取少许新研的朱砂,在那片浅凹之上,小心填补二字:革除。
玉牒之上,丹朱浮润,映着窗棂透入的微光,赤精流采。
如今,这一页之上:镇西王桑桓,正妃之位,唯余早逝的秦夙素一人。
而李氏,更在这皇族的血脉谱系上,被彻底抹去。仿佛只是轻轻附于玉牒上的一痕浮灰,银刀拂过,便了无踪迹。
圣旨,是午后到的镇西王府,言简意赅,透着不容置喙的寒意:“罪妇李氏,秽身不宜久停。着于两日后,移送西山共安寺,浴佛焚化。骨灰撒于大启塔,一应仪制俱免。”
王府书房内,镇西王桑桓对着那卷圣旨,已枯坐了两个时辰,那“浴佛焚化”四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底。焚化……便是要在这世上,将她存在过的最后一点形骸,一起付之一炬。
“王爷,”长史干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共安寺那边……遣人来问,是用‘青幄车’,还是‘素车’?”
青幄车,是宫中低级嫔御、未嫁宗女夭折后所用的车驾。素车,则是平民乃至罪囚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