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是‘根’该拔了(2 / 2)
一页、两页……七十二页尽数展开。
每一页皆以暗红墨迹书写,字字渗血,记录着一个家族如何在灾年献出亲生骨肉,换取一尊石doll——那些冰冷石像,竟是用孩童魂魄封印命格所铸。
流程精密如仪:择子、焚名、灌忘药、埋坑、立碑。
七十二姓,七十二坑,七十二具替命之躯,构筑起覆盖九州的命名秩序。
末页浮现四字律令:子债母偿,民尽则安。
寒意自脊椎炸开。
这不是传承,是轮回——一代代人被剥夺名字,成为维系这扭曲系统的燃料。
而真正令人窒息的是夹在书中的那张物证:一张泛黄却仍带弹性的人皮地图,脉络清晰如活体经络,标注着所有“替命坑”与“定心碑”的地下连接线,最终汇聚一点——
根脉渊。
图上用黑金细线勾勒出地底血脉网络,如同巨树根系蔓延四方,而渊口正位于北岭深处,埋藏着初代大蛊师的遗骸。
传说他以自身为祭,将“命名之力”钉入天地规则,从此万民有姓有名,亦不得挣脱。
阿朵瞳孔微缩。
原来所谓圣贤,不过是以血祭筑权柄的伪神;所谓秩序,不过是把灵魂剁碎喂给制度的长河。
她猛地抬手,欲将书撕毁——
可就在指尖触及纸面刹那,书页竟如活蛇般蜷曲反卷!
边缘裂开细小口器,死死咬住她手腕,一股强大吸力自书中爆发,直拽她向祭台中央的渊口而去!
“呜——”
风起于幽冥,井壁簌簌落灰,似有无数亡魂在低语呼唤。
千钧一发!
井沿之上,陈哑婆猛然挥动盲杖,重重敲击三下——
咚、咚、咚!
三声闷响,节奏古拙,正是当年村中产婆接生后敲盆报喜的老调。
这一击不伤人,却破了祭台与渊底的共鸣频率。
刹那间,书页吸力骤断,裂口闭合,如同受伤野兽般蜷缩退避。
阿朵趁机猛抽手臂,踉跄后退,却被柳七郎飞身扑至,一锤钉下最后一枚“虚步钉”于她足下石缝。
铁钉嗡鸣震荡,引动地气流转,勉强稳住她即将溃散的神志。
她跌坐在地,呼吸急促,唇色惨白,眼中浮现出短暂的空洞——记忆正在流失。
“无识甲”已经开始崩解,纤维片片剥落,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她张了张嘴,似想说话,喉咙却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众人围拢,神色凝重。
蓝阿公递来蜂巢,九只金蝶伏于她肩头,轻轻振翅,确认气息未失。
葛兰握紧她的手,感受到那微弱却执拗的脉动。
忽然,阿朵艰难抬起右手指,先指向北方山岭的方向,继而缓缓按在自己心口。
动作极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韩十三怔住,脑海中《焚名簿》的墨痕翻涌,旧忆与今景交错。
他猛地睁眼,声音沙哑如裂帛:
“她说的不是路……是‘根’该拔了。”
话音未落,井底深处,那本《归心录》静静躺在祭台上,书页再度微微起伏。
而在更下方的“根脉渊”中,一团原本缓慢跳动的肉状组织,忽然剧烈膨胀,表面裂开一道缝隙——
一抹金色光芒从中透出。
那光不属于日月星辰,也不似人间灯火。
它安静,却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之意,仿佛从时间之外投来的一瞥。
井底温度骤降,空气凝滞如冰。
而在地面之上,阿朵的眼眸正一点点恢复清明。
风停了,火起了。
阿朵坐在井底祭台边缘,唇色仍泛着青白,可眼神已如寒潭深水,映得出星月倒影。
她缓缓张口,试了试喉咙——声音沙哑得像磨钝的刀刃刮过石面,但终究是回来了。
“封锁北岭。”
话音落下,四周静得连灰棚顶落尘都听得见。
葛兰一怔:“全部路径?包括猎户道、药人栈、还有……哭骨井暗渠?”
“全封。”阿朵站起身,脊背挺直如弓弦拉满,“从现在起,不准任何人靠近‘根脉渊’十里之内。违者,按叛盟处置。”
没人质疑。
因为她眼中的光变了——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圣童,而是亲手撕开命名铁幕的人。
她知道那抹金光是什么:不是神启,是反扑;不是复苏,是警觉。
那东西醒了,正试图重新锚定天地间的名姓秩序。
怒哥盘旋半空,雏鸟虚影在她肩头凝而不散,羽毛却已泛出焦黑边缘。
它低鸣一声,几乎坠落,被蓝阿公伸手接住,捧在掌心时还能看见它喉管微微震颤,似有无形之物在啃噬凤种血脉。
“它怕我们。”阿朵轻声道,“尤其是……能叫出它真名的存在。”
话音未落,一阵窸窣声响自林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