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仇不隔夜(2 / 2)
“你们三个都听好了:日后,无论在朝在野,但凡听闻魏家子嗣——尤其是叔玉他们兄弟——遇到什么难处,或有人敢欺他门庭单薄,你们都不许装作不知,袖手旁观!
能帮衬的,务必帮衬;需维护的,定要维护。这不仅是全我与你魏世伯的情义,更是我王家的门风与担当!听到了吗?”
王崇基、王玉瑱、王敬直三兄弟神色一凛,齐声应道:“父亲教诲,儿等谨记于心,不敢或忘!”
王珪这才微微颔首,重新闭上眼睛,靠在车厢壁上,不再说话。车轮碾过清晨湿润的街道,向着崇仁坊王府驶去。
车外,长安城正从一夜的哀恸与寂静中渐渐苏醒,而王玉瑱的目光投向窗外流逝的街景,眼底那抹深思与方才灵堂中一闪而逝的冰冷,似乎仍未完全散去。
韦挺那张得意又惊惶的脸,以及李泰默许的姿态,如同两根细刺,扎在他心中某个角落。
有些界限,一旦被刻意模糊并利用,便需要更清晰、更果断的方式去重新划定。
回到崇仁坊王府时,天色已近黎明。
强烈的疲惫感终于压倒了一切纷繁思绪,他草草洗漱,便一头栽进卧房,沉沉睡去,连外袍都是崔鱼璃帮着褪下的。
崔鱼璃知晓他劳心费力,心疼不已,特意叮嘱了南院所有下人,今日上午务必轻手轻脚,不得高声喧哗,扰了夫君休息。
整个院落因此显得格外静谧,唯有树梢鸟雀偶尔啁啾,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缓缓移动。
然而,这份静谧中却有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约莫在王玉瑱睡下后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然大亮,他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道高大沉稳的身影闪了出来,正是项方。
他神色如常,但步履比往日更为迅捷无声,出了南院后,并未在府中停留,而是径直出了王府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平康坊方向的街巷中。
其时府中众人或忙于各自活计,或也因昨夜之事精神不济,无人特别留意他的离去。
翌日清晨。
长安城在短暂的哀悼氛围后,生活依旧继续。
靠近东市的一处普通坊内,天色微熹,已有勤快的妇人提着木桶,准备去坊外的河边打一日用的清水。
河水在晨光中泛着粼粼波光,尚且平静。
那妇人走到码头边,正要俯身汲水,目光随意扫过河面,却猛地顿住了。
离岸边不远的水面上,似乎漂浮着一团颜色晦暗的东西,随着水流缓缓起伏,不像是寻常的浮木或杂物。
她心下好奇,又有些不安,左右看了看,捡起旁边一根晾晒衣物用的长竹竿,小心翼翼地向那团东西探去,轻轻拨拉。
那物件被水流带动,又靠近了些许,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妇人终于勉强看清——那似乎是一件质地不错的锦袍,湿漉漉地裹着个人形!
“啊——!”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妇人吓得手一松,竹竿“噗通”掉进河里,她也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坐倒在地。那确是一具尸体!面朝下浮在水面,长发散乱如同水草。
妇人再不敢多看,连水桶也顾不上了,连滚爬起,脸色惨白地狂奔回坊内,一路嘶声喊着:“死人啦!河里……河里有死人!报官!快报官啊!”
消息像滴入热油的冷水,瞬间炸开。很快,坊正带着几个胆大的男丁战战兢兢地去确认,随即火速报往京兆府。
不过半个时辰,京兆府的衙役便驱散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百姓,封锁了那段河岸。
几个经验丰富的衙役驾着小船,用挠钩和绳索,颇为费力地将那具浸泡得有些肿胀的尸身打捞上岸,平放在草地上。
尸体面色青白,口鼻处有泥沙,显然溺水有段时间。身上昂贵的锦袍因浸泡而颜色深沉,但依稀能辨出精致纹样。
一名老衙役蹲下身,用布巾擦了擦尸体的面部,仔细辨认。
忽然,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猛地抬起头,对旁边的同僚低呼道:“这…这不是…韦家的…韦续韦公子吗?!”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衙役也都变了脸色。
韦续?京兆韦氏子弟,其叔父韦挺如今在魏王府风头正劲,更是传言即将高升的人物!他的侄子,怎么会淹死在这寻常河道里?
现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无比,这已非寻常的落水身亡案件。负责的捕头立刻厉声喝道:“保护现场!不许任何人靠近!立刻回报府尹大人!快!”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比衙役的马蹄更快地飞向长安城的各个角落。一个显赫世家子弟横死,还是在魏征丧期未过的敏感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