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绒花簪鬓红痕在(1 / 2)
残阳如血,将御花园的梅枝染成胭脂色。风波过后的寿宴大殿,烛火重燃,映得满室通明。宾客们虽仍有惊魂未定之色,却在慕容云海与雪嫣红的从容气度感染下,渐渐平复了心绪。宫女们重新换上精致的糕点与温热的美酒,空气中弥漫的胭脂香与酒香交织,冲淡了方才的血腥气。
慕容云海执起雪嫣红的手,缓步走向殿外的梅树下。这棵移栽自西山的老梅树,枝干虬劲,虽未到花期,却透着一股苍劲的生机。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宛如一幅流动的古画。
“嫣红,”慕容云海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巧的锦盒,缓缓打开,“还记得它吗?”
锦盒之中,那支胭脂色绒花静静躺着。三十年的岁月流转,丝线早已褪去了当年鲜艳的胭脂红,变成了淡淡的浅粉色,边缘甚至有些磨损,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形状,如同他们之间未曾褪色的情意。
雪嫣红的目光落在绒花上,眼眶瞬间湿润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永安十七年的那个冬日,西山梅园,寒梅怒放。她穿着一身粉色罗裙,在梅树下制作“霞初染”胭脂,不慎将刚捣好的胭脂汁蹭到了鬓边的绒花上。而他,戴着银色面具,一身玄衣,悄然出现在梅树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伸手为她拂去绒花上的胭脂粉,轻声说:“这样更好看,像霞落在了鬓边。”
那是他们的初见,一支沾染了胭脂色的绒花,一抹眼中的红痕,便注定了半生的牵绊。
“怎么会不记得?”雪嫣红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指尖轻轻抚摸着绒花的花瓣,“当年我还懊恼了好久,觉得把好好的绒花弄脏了,你却说,这是独属于我的胭脂色。”
慕容云海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怀念:“是啊,当年的你,像个小丫头,为了一支绒花皱着眉头,认真的样子,让我一下子就失了神。”他抬手,轻轻拨开雪嫣红鬓边的碎发,“今日,我要再为你簪上它。”
雪嫣红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慕容云海执起绒花,小心翼翼地插入她的发髻中。绒花的浅粉色与她鬓边的霜华相映,竟有种别样的温婉与动人。月光下,那支褪色的绒花,仿佛又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与她脸上“云舒霞帔妆”的红痕相互呼应,宛如初见时那般,清晰而温暖。
“好了。”慕容云海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鬓角,动作温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凝视着她,眼中泛起淡淡的红痕,那红痕,与当年初见时,她眼中的羞涩与悸动,一模一样。
雪嫣红睁开眼睛,与慕容云海四目相对。他眼中的红痕,她眼中的泪光,在烛火与月光的映照下,交织成最动人的旋律。三十年的岁月,他们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朝堂的明争暗斗,后宫的尔虞我诈,江湖的腥风血雨,前朝余党的复辟阴谋,三皇子的谋逆叛乱……他们曾并肩作战,也曾短暂分离;曾生死相依,也曾历经误会。但无论遇到什么,他们都始终坚守着彼此,坚守着心中的那份情意。
“云海,”雪嫣红的声音轻柔而坚定,“这三十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初来乍到、茫然无措时,暗中相助;谢谢你,在我卷入纷争、身陷险境时,不离不弃;谢谢你,在我坚持做胭脂、不愿入后宫时,尊重我的选择;谢谢你,用半生的时光,陪我一起面对风雨,一起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眼中满是深情:“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嫣红,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若不是你,我或许还是那个戴着面具、内心孤寂的烟雨阁阁主,永远活在黑暗与算计之中。是你,用你的直率、聪慧与温暖,照亮了我的生命,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我接近你,是为了借嫣红阁收集权贵情报,是带着目的的。但相处日久,我却被你吸引:被你制作胭脂时的专注,被你面对刁难时的从容,被你待人接物时的真诚,被你骨子里的坚韧与善良。我开始贪恋与你相处的时光,开始害怕失去你。于是,我不再仅仅是为了情报,而是真心想与你在一起,想护你一生周全。”
雪嫣红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慕容云海的手背上,带着一丝温热。她知道,慕容云海身为皇子,身不由己。他不仅要面对朝堂的纷争,还要承担起守护江山社稷的重任。他的不易,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知道,你身为皇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雪嫣红抬手,轻轻擦拭着慕容云海的眼角,“那些年,你为了我,得罪了多少权贵,承受了多少压力,我都知道。但我从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要面对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走。”
月光下,两人紧紧相拥。梅树枝桠轻摇,仿佛在为他们祝福。满室的胭脂香,混合着梅香与龙涎香,交织成最动人的乐章,诉说着半世的相守与深情。
此时,大殿内的宾客们也都注意到了梅树下的两人。他们看到慕容云海为雪嫣红簪上了一支褪色的绒花,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眼中满是感动与羡慕。
“陛下与宸妃娘娘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一位老臣感慨道,“三十年了,历经风雨,依旧情深似海,实在难得。”
“是啊,”另一位大臣附和道,“宸妃娘娘聪慧过人,善良贤淑,陛下雄才大略,勤政爱民,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皇后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梅树下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更多的,是祝福。她知道,慕容云海心中只有雪嫣红一人,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纳过其他妃嫔,始终对雪嫣红一心一意。这样的感情,在帝王之家,实属罕见。
“陛下与宸妃娘娘,一定会幸福的。”皇后轻声说道,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梅树下,慕容云海与雪嫣红缓缓分开。慕容云海抬手,轻轻为雪嫣红擦拭脸上的泪水,眼中满是温柔:“好了,别哭了。今日是你的寿辰,应该开心才对。”
雪嫣红点点头,破涕为笑:“嗯,我开心。有你在,我每一天都很开心。”她抬头看向慕容云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云海,我们约定,往后余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一起面对,一起克服。我们要一起看变九州的风景,一起制作更多的胭脂,一起慢慢变老。”
“好,”慕容云海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我答应你。往后余生,我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的红痕依旧清晰,宛如初见时那般,纯粹而热烈。
此时,宫女们端着一个巨大的寿桃蛋糕走了过来。蛋糕上插着五十支蜡烛,点燃后,烛光摇曳,映得两人的笑容格外温暖。
“娘娘,该吹蜡烛了。”翠儿轻声说道。
雪嫣红和慕容云海一起走到蛋糕前,闭上眼睛,默默许愿。雪嫣红的愿望很简单:愿国泰民安,愿慕容云海身体健康,愿他们的爱情天长地久。慕容云海的愿望也同样简单:愿雪嫣红平安喜乐,愿他们能携手共度余生,愿江山社稷稳固。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宾客们纷纷鼓掌,送上祝福。“祝宸妃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陛下与宸妃娘娘情深似海,白头偕老!”
雪嫣红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是幸福。她知道,今日的寿宴虽然历经波折,但却让她更加珍惜与慕容云海之间的感情,更加坚定了与他携手走下去的决心。
接下来,寿宴继续进行。雪嫣红和慕容云海回到大殿,与宾客们一起饮酒、聊天、欣赏歌舞。席间,雪嫣红又介绍了许多新研制的胭脂,每种胭脂都有其独特的制作工艺和寓意。
“这是‘岁华留韵’胭脂,”雪嫣红拿起一个素白的瓷盒,打开,里面是一种沉稳的暗红色胭脂,“取陈年的红酒糟,加朱砂、滑石粉和少量的檀香粉,密封发酵三个月后制成。色泽沉稳,带着岁月的韵味,寓意着时光虽逝,韵味犹存。制作时要注意,红酒糟要选存放三年以上的,发酵时要放在阴凉干燥处,避免阳光直射。”
殿外的雪色映着廊下高悬的红灯笼,晕出一片暖融融的光影,殿内丝竹之声未歇,酒香与花香缠缠绕绕,漫过描金绘彩的梁柱,漫过宾客们鬓边的珠翠华簪。雪嫣红挽着慕容云海的手臂,缓步踏过铺就的大红毡毯,重回这座流光溢彩的大殿时,席间的喧闹非但未减,反倒因二人的归来添了几分热切。
方才暂离的片刻,歌舞依旧酣畅。舞姬们身着水袖罗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随着旋身的动作翻飞如蝶,腰间的银铃叮咚作响,与乐师指尖流淌的《霓裳羽衣曲》相和,听得席间宾客们频频颔首。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微醺的暖意,见雪嫣红与慕容云海归来,纷纷起身见礼,目光落在雪嫣红身上时,多了几分探究与期待——方才她在偏厅初露锋芒,那几款巧夺天工的胭脂早已让人心痒难耐,此刻重回宴席,不知是否还有惊喜。
慕容云海扶着雪嫣红在主位旁的席位坐下,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她的手腕,低声问道:“方才在外间吹了些风,可有不适?”雪嫣红抬眸望他,眼底漾着浅浅笑意,摇了摇头:“无妨,倒是让各位宾客久等了。”她话音刚落,坐在不远处的镇国公夫人便笑着开口:“雪姑娘说的哪里话,能得见姑娘这般才情,便是等上一时半刻也值得。方才姑娘展示的那几款胭脂,我家小女回来后便念念不忘,缠着我打听何时能得一盒呢。”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户部尚书的千金柳如眉娇声道:“是啊雪姑娘,你那‘桃夭’胭脂色泽明艳,涂在唇上恰似春日桃花,我今日若是能用上,定能艳压群芳呢!”旁边几位名门闺秀也纷纷点头,目光灼灼地落在雪嫣红身上,盼着她能再多分享几款佳作。
雪嫣红见状,浅笑道:“多谢各位抬爱,嫣红今日确实带来了几款新研制的胭脂,本就打算在寿宴上与各位共赏。既然大家这般感兴趣,那我便献丑了。”说罢,她转头对身后的侍女青黛吩咐了几句,青黛应声退下,不多时便捧着一个雕花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瓷盒,有素白的、描金的、绘着花鸟纹样的,造型雅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席间宾客的目光瞬间被托盘吸引,连正在献舞的舞姬们也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好奇地望向这边。慕容云海执起酒盏,浅酌一口,目光落在雪嫣红身上,眼底满是欣赏与宠溺。他深知她对胭脂制作的痴迷与匠心,每一款胭脂的诞生,都凝聚着她无数的心血与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