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归魂索契(2 / 2)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终于手脚并用、如同死狗般爬上岸边泥滩时,天边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瘫在泥水里,剧烈咳嗽,吐出混着血丝的江水,浑身冰冷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不能停!我强迫自己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庄园在上游。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凭着记忆和对危险的直觉,在黎明前的薄雾和江边芦苇的掩护下,踉跄着向庄园摸去。
庄园方向,已听不到明显的喊杀声,只有零星的火把在游弋,仿佛巨兽蛰伏后的喘息。昨夜的大乱似乎已经平息,但警戒必然更加森严。
我绕到庄园下游的僻静处,那里围墙更高,但守卫相对松懈。寻了一处藤蔓茂密、墙砖有些风化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龙转身步法催到极致,配合血刀经那阴寒内力带来的些许轻身效果,如同壁虎般艰难攀上高墙。伤口崩裂,鲜血浸透衣衫,在墙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伏在墙头,下方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隐约的巡逻脚步声。我辨明小院方向,悄无声息地滑下,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强忍着眩晕,我弓着身,借助庭院中假山、树木的阴影,向记忆中的小院潜行。
越靠近小院,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地上隐约可见未干涸的血迹和战斗的痕迹。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终于,小院的轮廓出现在薄雾中。院门破碎,里面一片死寂。
我屏住呼吸,伏在院外一丛茂密的冬青后,仔细观察。没有守卫,没有活人气息。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确认暂时安全,我如同鬼魅般闪入院中。
景象惨不忍睹。老耿的尸体还在原地,保持着背靠房门的姿势,胸口插着三支弩箭,怒睁的独眼望向天空,写满了不甘。地上还有几具黑衣杀手的尸体,是昨夜激战留下的。院中一片狼藉,显然已被搜索过。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老耿的尸体。他怀中……那微微鼓起的轮廓还在!
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眩晕,快步上前,蹲下身,手颤抖着伸向老耿冰冷的怀中。触手是硬邦邦的油布包裹。还在!账册还在!
就在我手指即将触到油布包的刹那,一个冰冷、平静、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杜千户,果然重情重义,不负‘忠勇可风’之誉。”
我浑身剧震,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猛地回头!
只见小院残破的月亮门处,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身穿青色常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寒潭的中年人。正是北镇抚司指挥使,骆养性!
他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两名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侍卫,目光平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落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
“为了一个死人的遗物,值得冒死回来吗?”骆养性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入我的骨髓。
我握着血饕餮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体内血刀经的阴寒内力疯狂流转,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无边的冰冷。原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昨夜的血战,阿雉的“救援”,庄园的混乱,乃至我此刻的返回……或许,都在他冷眼旁观的棋盘之上。
我缓缓站起身,将沾满血污的油布包紧紧攥在手中,迎向骆养性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骆公……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