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迟来的笔录:张野的十年恐惧(1 / 2)
临时取证点设在孤儿院外三百米的警用面包车里,车窗贴了深色膜,隔绝了外面的月光,也隔绝了锅炉房里未散的煤尘味,只留下车厢里冷硬的消毒水味,混着张野身上淡淡的橘子皮烟丝味,形成一种窒息的沉闷。
沈砚坐在折叠桌后,面前摊着笔录纸,笔尖抵在纸面上,却没急着落笔。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张野——老人缩在警用座椅里,脊背佝偻得更厉害,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眼神飘在半空,像是还没从锅炉房的情绪里抽离,又像是怕触碰到那些被封存了十年的恐惧。陆时靠在车厢尾部,林辰被手铐铐在车窗扶手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车厢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成了这沉默里唯一的动静。
“张野,现在做正式笔录,你需要如实供述十年前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你收到求救信后的经历,以及你被威胁、被迫沉默的全过程。”沈砚的声音很稳,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却刻意放缓了语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证据存档,也会影响后续的调查和审判。但你要知道,如实供述被胁迫的情节,会被纳入量刑考量。”
张野的喉结滚了滚,没应声,只是抬手蹭了蹭眼角——那里还沾着锅炉房的煤尘,混着泪痕,在灯光下泛着暗黑的印子。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沈砚手里的笔上,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我……我记不清了,十年了,好多事……都像蒙了一层雾。”
“没关系,慢慢说。”沈砚放下笔,推过去一杯温水,“从你收到小远的求救信那天说起。”
水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张野手里,他攥紧杯子,指腹摩挲着杯壁的褶皱,记忆像是被这一点温度烫开了口子,汹涌着涌了出来。“那天是周三,我值完班,在杂货铺门口收拾摊子,小远突然跑过来,塞给我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还有一块水果糖。他说‘张叔叔,救救我们’,说完就跑了,我当时没当回事,以为是孩子闹着玩,回家拆开才发现,是求救信,写着孤儿院的小黑屋,写着有人把他们送走,写着害怕……”
他的声音顿住,喉间涌上一阵哽咽:“我当时就慌了,选童计划我早有耳闻,只是不敢深想。我拿着信,想着第二天一早就去派出所上报,哪怕被骂多管闲事,也得把这事捅出去。可晚上回家,家门口的鞋垫
张野说着,颤巍巍解开棉袄内侧的夹层——那里缝着一个暗袋,被磨得发亮的线脚里,藏着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小包。他拆开塑料袋,先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信纸边缘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上面没有打印体,只有歪歪扭扭的钢笔字,墨迹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而信纸的正中央,画着一个简笔画的哮喘药瓶,药瓶上滴着几滴暗红色的墨迹,像凝固的血。
沈砚接过信纸,陆时也凑上前,手电光落在字迹上,能看清上面的话:“管好你的嘴,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你女儿的哮喘药,要是断了,后果你清楚。我们盯着你,也盯着你的老婆孩子。”
“这是……恐吓信?”陆时的声音里带着怒意,指尖点在那个带血的哮喘药瓶上,“他们用你女儿的哮喘威胁你?”
“是。”张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满是绝望,“我女儿那时候才五岁,哮喘犯起来,喘不上气,全靠进口药顶着。那时候我工资低,药费都是凑出来的,可从那天起,只要我敢往派出所走,家门口就会少一瓶药,或者药瓶里的药被换成空的。有一次,我女儿半夜犯病,药没了,我抱着她往医院跑,半路差点没挺过来,从那以后,我就怕了。”
他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叠照片,都是三寸的旧照片,边缘被磨得卷了边。第一张是他女儿在幼儿园门口的样子,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棒棒糖,可照片的角落里,能清晰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举着相机对着孩子;第二张是他妻子买菜的场景,背后同样有个模糊的身影;第三张最让人心悸——照片里,他女儿蜷缩在沙发上,脸憋得发紫,正大口大口喘着气,而镜头的角度,明显是从窗外偷拍的。
“这些照片,是他们塞在我家门缝里的。”张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说,我女儿的一举一动,我老婆的出门路线,他们都清楚。只要我敢说一个字,不仅我女儿的药会断,她们娘俩的安全,也没保障。他们还说,我要是识相,每月会有人往我家窗台放钱,够我女儿买一年的药。”
“你收了那些钱?”沈砚问,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憋得发紫的小女孩身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