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琴瑶弄影·无名断金（2 / 2）

三人依言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顾少无峰和祈以雪情都有些拘谨，迦南曦辰则目光沉静地观察着慕容琴瑶的背影，试图从她周身流转的、与天地韵律隐隐相合的气息中，判断她的修为——至尊初阶巅峰！而且根基之深厚，仿佛已在此境沉淀了无数岁月。

“书家那小子……终究还是走了。”慕容琴瑶缓缓转过身来。她的容貌极美，却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冷漠与疏离，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引动她心湖半分涟漪。她的目光掠过迦南曦辰，落在顾少无峰和祈以雪情身上，尤其是在祈以雪情那强忍伤痛却依旧挺直的背脊上停留了一瞬。

“是。”迦南曦辰沉声道，“书兄为守护家族信念，力战而亡。临终前，他提及琴剑谷或可知晓对抗‘暗渊’的关键。”

“信念？守护？”慕容琴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这永劫无间的苦海，众生皆在挣扎，守护一人、一族、一派，与守护这注定沉沦的世界，有何区别？不过是徒增烦恼，加速寂灭罢了。”

她的话语冰冷而悲观，让顾少无峰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想起了死去的乡亲，想起了书亦枫铭最后的笑容，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前辈此言差矣！正因为世间有苦难，有黑暗，才更需要人去守护那一点微光！书兄虽死，但他的信念由我们继承！‘暗渊’倒行逆施，意图掌控永劫，覆灭众生，若人人如前辈般冷眼旁观，这世界才真的再无希望！”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高昂，在这静谧的小筑内显得格外清晰。

慕容琴瑶并未动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热血？信念？年轻人，你可知道‘暗渊’追寻的究竟是什么？独孤南天，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们的反抗，在真正的永劫之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连涟漪都算不上。”

迦南曦辰接话道：“正因不知，才要求教。前辈超然物外，见识广博，想必对‘暗渊’及其核心，有所了解。书家记载提及，‘暗渊’似乎在寻找并试图控制数个上古遗留的秘境核心，其中之一，可能与‘万劫深渊’有关。而独孤南天，似乎是此计划的核心执行者。”

慕容琴瑶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短音。“独孤南天……”她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复杂的，夹杂着忌惮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光芒。“他并非单纯的毁灭者，他有他的……道。一条他认为可以超脱这永劫轮回，建立‘新秩序’的疯狂之道。其实力，早在百年前，便已触及帝境中品巅峰。”

帝境中品巅峰！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人心头。他们如今最高的迦南曦辰也不过脱凡上品（虽临近突破），顾少无峰轮海下品，祈以雪情带伤之躯……与帝境中品巅峰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连仰望都显得吃力。一股绝望的寒意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至于万劫深渊……”慕容琴瑶继续道，声音依旧清冷，“那是永劫之力在此界最集中的体现，是世界的伤疤，也是力量的源泉。‘暗渊’的目标，无疑是掌控它。据我所知，近期，独孤南天的活动踪迹，频繁出现在‘葬星古脉’附近。那里，据说有一条古老的空间裂隙，可以相对安全地接近万劫深渊的外围。”

葬星古脉！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迦南曦辰立刻追问：“前辈可知具体方位？以及那裂隙的详情？”

慕容琴瑶却摇了摇头：“具体方位，需要你们自行寻找。那裂隙危机四伏，空间乱流足以撕裂皇境修士，更有强大的上古异兽盘踞。告知你们这些，已是破例。”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三人，“看在故人之后（指书亦枫铭）的份上，你们可在谷中暂住三日，疗伤休整。三日后，离开。”

她的态度明确，琴剑谷不会直接插手他们的纷争，提供线索已是极限。

顾少无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迦南曦辰用眼神制止。能得到独孤南天的行踪线索，已是意外之喜，不可再奢求更多。

“多谢前辈告知。”迦南曦辰躬身行礼。

就在这时，一直强撑着的祈以雪情忽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身体晃了晃，险些软倒。东方婉蓉的蛊毒虽被无月流殇以帝力封住，但并未根除，方才抵御琴音幻境又消耗过大，此刻终于压制不住。

顾少无峰连忙扶住她，脸上满是焦急。

慕容琴瑶冷漠地看着，并未有任何表示。

倒是竹林外，那道灰色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上官无名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个白玉小瓶。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玉瓶递到顾少无峰面前。

顾少无峰一愣，接过玉瓶，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让他精神一振，连轮海中的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这是……‘清蕴灵涎’？”迦南曦辰见识广博，认出此物，“对清除异种能量、稳固本源有奇效！多谢上官前辈！”

上官无名微微颔首，目光在祈以雪情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情绪？但他什么也没说，再次转身，消失在竹林深处。

慕容琴瑶对于上官无名的举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带她去西厢房休息吧。谷中灵气充沛，利于疗伤。”说完，她便重新转过身，面对古琴，纤细的手指抚上琴弦，再次奏响了缥缈的琴音。这一次，琴音平和悠远，不再蕴含杀伐之意，反而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流淌，滋养着受伤的神魂与躯体。

顾少无峰感激地看了一眼上官无名消失的方向，又对着慕容琴瑶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祈以雪情，在迦南曦辰的指引下，走向西厢房。

接下来的三日，是自聚窟洲以来，三人难得的宁静时光。

琴剑谷的灵气远超外界，在这里修炼一日，堪比外界数日苦功。顾少无峰抓紧时间巩固轮海境的修为，同时借助上官无名赠予的“清蕴灵涎”，帮助祈以雪情疏导体内郁结的蛊毒和帝力封印。药效非凡，加上谷中灵气和慕容琴瑶那平和琴音的辅助，祈以雪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虽然距离痊愈尚早，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危险。

迦南曦辰则利用这段时间，潜心感悟星辰之力。琴剑谷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场域，夜晚观星格外清晰，星辰之力也更为活跃。她隐隐感觉，自己停滞已久的脱凡上品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

上官无名偶尔会出现，依旧沉默。有时会站在远处，看着顾少无峰修炼时引动的灵气漩涡，有时会默默放下一篓新鲜的、蕴含着精纯剑意的竹笋——这竹笋食用后，对剑修感悟剑意大有裨益，显然是为祈以雪情准备的。他的行动无声，却透着一种默默的关照。

慕容琴瑶始终保持着距离和冷漠，每日不是抚琴，便是独坐，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她的琴音，在这三日里，始终是平和的。

第三日黄昏，夕阳给山谷镀上一层金边。

顾少无峰、迦南曦辰和伤势大为好转的祈以雪情，再次来到慕容琴瑶的小筑前辞行。

“多谢前辈、上官前辈三日来的收留与相助。”迦南曦辰代表三人，郑重行礼。

慕容琴瑶背对着他们，琴音未停，只是淡淡地道：“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后果也需自己承担。葬星古脉，九死一生，好自为之。”

上官无名站在不远处的竹影下，依旧沉默，只是对着三人，微微点了点头。那目光似乎比三日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认可。

顾少无峰深吸一口气，对着小筑和竹影分别抱拳，沉声道：“前辈们保重！无论前路如何，我们必不会放弃！”

说完，他转身，与迦南曦辰、祈以雪情一同，大步离开了琴剑谷。

身后，缥缈的琴音依旧，却似乎在那平和之中，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轻极淡的叹息。而竹影下的上官无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如同万古冰川的眼眸深处，似乎也映入了天边那最后一抹如血的残阳。

新的征途，指向了更加凶险莫测的葬星古脉。独孤南天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在前方。但此刻，三人的步伐却比来时更加坚定。因为他们知道，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他们并非完全孤独。有些帮助，无声却有力；有些线索，珍贵如金；而心中的信念，经过血与火的淬炼，以及这片刻宁静的滋养，已变得更加不可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