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井底的红绣鞋 一(1 / 2)
那是1972年,川南,我们林家坳。
村子穷,偏,像被时代随手丢在山旮旯里的一颗旧石子,四面都是蒙着湿气的、墨绿色的山。
日子过得寡淡,白天跟着大人在梯田里刨食,汗水摔八瓣,晚上就挤在油灯下,听屋外虫鸣蛙叫,一遍遍刷着那几本快翻烂的毛选。唯一的鲜活气,是村东头那口老井。
井有些年头了,青石井栏被井绳磨出好几道深槽,滑溜溜的,井壁上覆着厚厚一层墨绿苔藓,常年湿漉漉地渗着水珠,凑近了,能闻到一股子土腥混着烂叶子的阴凉气。
井水倒是极甜,冬暖夏凉,养活了林家坳祖祖辈辈。
可不知从哪天起,关于这井的闲话,就像这山里的雾气一样,悄无声息地漫开了。
起初是夜里路过的人,隐约听见井底下有动静。
不是风声,不是水声,倒像是个女人在哭,呜呜咽咽,断断续续,顺着井壁往上爬,听得人心里头发毛。
“听岔了吧?风吹那破井盖的声儿。”大队长林永贵在会上敲着烟袋锅子,瓮声瓮气地说,眉头拧得死紧。
没人敢当面反驳,但私下里,眼神都变了。
挑水的人家,天一擦黑就绝不再往井边凑。
井台附近,原本是婆娘们扯闲篇、娃娃们耍闹的地方,如今也冷清下来。
接着,就开始丢人。
第一个不见的,是村西头的二赖子。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游手好闲,但胆子奇大。
那晚他喝了二两苕干酒,跟人打赌,说要去井边守着,看看到底是啥在作怪。
天亮后,人没回来。找到他时,是在井台边上,人蜷缩成一团,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两个眼珠子,变成了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眼白的墨黑色,深得像两口不见底的古潭。
人还有气,但傻了。
问他啥,只会咧着嘴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偶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破风箱。
没等人们从二赖子的惊吓里缓过神,第二个,第三个……接二连三地,又没了三个人。都是在夜晚靠近过古井附近后出的事。
找到时,症状和二赖子一模一样,浑身湿冷,眼球纯黑,失了魂,只会痴傻呆笑。
村里彻底炸了锅。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白天里,人们去挑水,都是三五成群,脚步匆匆,水桶打得砰砰响,打完水立刻逃离,绝不多停留一刻。
眼神交汇时,都带着惊疑和审视。
太阳一落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插上门闩,整个村子死寂得如同荒冢。
大队里没办法,从几十里外请来了个老道士。
那道士姓什么没人知道,干瘦干瘦的,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道袍,后背有点佝偻,脸上皱纹深的能夹死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