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香涌动(1 / 2)
镜宸宫内殿,炭火烧得暖融,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却驱不散沈复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隐忧,孕肚已明显隆起,沉重的负担让久坐变得煎熬,他不得不时时调整姿势,一手下意识地护在小腹,另一只手则翻阅着内务府呈上来的冬日份例单子。
按理说,已经过了五月了,这孩子在腹中也该安稳些了。可沈复身体的不适却没有丝毫消减,今日不过多看了些文书,就觉得有些眩晕。
“殿下,各宫炭火、棉衣、药材的份额都已按位分、按需核发完毕,这是明细,请您过目。”知微垂手侍立,声音放得极轻,动作也极小心。
沈复“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清单,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再次涌了上来,好在站得不远的静檀服了一下。
“都不是急着要的公文,殿下歇会儿再看吧。”静檀柔声劝道。
沈复幼年习字时便很刻苦,冬日不因严寒懈怠,夏日不因酷暑贪凉。可如今,这份刻在骨子里的勤勉,却成了腹中龙胎的负担。
好在沈家在沈复有孕后收敛不少。除去前些日子沈瑶送来的贺礼太过张扬,被沈复退回两成、又修书一封严厉申斥后,倒也没再生出旁的岔子。
门口传来宫人小心翼翼的通禀:“凤君殿下,棠棣苑的柔侍小主求见。”
沈复忽然想起晨时女帝身边的茗雪是来说过这事儿,难得阿玖肯出来,又是这样冷的天气。
“快,将柔侍请进来。”沈复强打起精神,示意静檀迅速收起案上的笔墨文书,又理了理衣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殿门轻启,一股清冽的寒气裹挟着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而入。阿玖穿着一件绣样简单的汉白玉锦袍,外罩一件葭灰的斗篷,由素弦小心搀扶着,缓缓走进来。
“棠棣苑柔侍阿玖,给凤君殿下请安。”行礼时,阿玖刻意没有让素弦扶着。
“你身子不便,不必行大礼。”沈复的声音柔和了许多,示意宫人将软凳放在离暖炉不远不近的舒适位置,“这样冷的天,难为你特意跑一趟。”
沈复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阿玖那被羊脂白玉簪松松挽着的乌发上,他知道这是怜舟沅宁最擅长的发髻,心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臣侍入宫之后,一直得凤君殿下照拂,只是此前身子一直不爽利,不能亲自拜谢凤君大恩,今日特来拜谢。也是为着恭贺凤君有孕之喜。”
“你有心了。”说话间,松墨给沈复端了一盏刚熬好的血燕窝过来。
太医说此物安胎补身最好,沈复倒也不讨厌这味道,于是镜宸宫每日都会温上一盏。
沈复抿了一匙,喉间那熟悉的烦恶感再次袭来,他强忍着不适,却不小心将整盏燕窝打翻在地,瓷盏霎时间碎裂,里头盛着的燕窝也溅得到处都是。
“殿下!”一时间殿内乱成一团,宫人们手忙脚乱地递水、拿盂盆。沈复俯身干呕,额角冷汗涔涔,良久才缓了过来。
阿玖下意识地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却嗅到了一股极其细微、几乎被完美掩盖的异样气息。
他一瞬跌坐回软凳上,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冰冷、甜腻,是他无比熟悉的“蚀骨香”的味道。
此物遇热即溶,近乎无色无味,唯独在刚融入热食热饮时,会逸散出极其微弱的、类似苦杏仁的冷香,若非嗅觉极其灵敏或对此物熟悉至极之人,根本无从察觉!长期服用,会悄无声息地侵蚀脏腑,令人日渐虚弱,最终缠绵病榻而亡,表面看与沉疴痼疾无异。若是有孕之人服用……后果不堪设想!
这东西在舞坊、乐楼……为了争名夺利不惜性命的地方确实不算罕见,但是在宫里,不该……实在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