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三合一的净化术(2 / 2)
一瞬间,一道淡金色光柱升起,稳稳立在主渠中央,照亮整片荒田。
这时,红雾又出现了。
这次不再是烟,而是成了模糊的人影,五官不清,嘴角冷笑。声音像从井底传来,带着金属摩擦声:“你们引水、燃血、聚光……不正是我设下的路?没有我的污染,哪来的你们的净化?”
陈砚没说话。
他脱鞋袜,赤脚走进光柱。泥水漫过脚踝,很冷,但他站得很稳,像脚扎进了地底。他双手捧起璇玑图核心,残卷贴在胸口,皮肤发烫,体内像有热流在走——不是怕,也不是恨,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像血脉和土地重新连上了。
他抬头,看着红雾,声音低却坚定:“这块田,是一代代人用手种出来的。不是你画的图,也不是你算的数据。它认的是手上的茧,脚下的泥,还有那些死在田头的人。”
话音落下,残卷猛地震动,一股热流冲进璇玑图。光柱变强,颜色从淡金变成炽白,直刺地底。
西北角,所有锈水泵同时启动,齿轮咬合,水管震颤。一道信号接入系统,是赵铁柱的机械意识最后一次回应:“导流完成,压力稳定。”随后信号中断,青铜罗盘上最后一道刻痕暗下去,像灯灭了。
地底传来一声轻响,像锁断了,又像门开了。
周映荷的菌丝体从主渠裂缝中升起。她穿白衣,湿发贴脸,双臂展开,指尖连着光柱和地脉。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像不是血肉,而是介于生命和能量之间。
她是最早的研究员,也是唯一愿意用自己的神经模拟地脉运行的人。十年前实验事故后,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只有陈砚知道,她只是“沉”进了土地。
那晚暴雨,她为了验证“生物共生修复法”,把自己的神经系统接入菌丝网,想用意识引导地脉重建。结果系统出错,能量倒灌,她当场休克,脑电波归零。医院宣布死亡,家属同意火化。但陈砚在太平间看到她最后一面——她的手指还在动,指尖泛着蓝光。
他求爷爷帮忙,连夜把她秘密转移到地下培育舱,用古法加现代技术维持生命。三年后,她意识消失,身体却融入菌丝系统,成了“地脉守望者”。
现在,她回来了。
光束在她手中压缩成一根细针,精准扎进大地最深的病灶——那是百年前工业排污埋下的毒核,也是红雾的力量源头。这一针刺入,红雾扭曲,发出吼叫,想凝聚成形。可光柱不断压缩,逼得它退缩、拉长、最后断裂。
那人影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几个字:“地脉……本无主……”
声音消散,红雾炸成光点,被光柱全部吸收。
整片地猛地一震。
脚下泥土缓缓抬升,一道道裂缝打开,露出有腐殖质的味道。裂缝中能看到交错的犁痕,深浅一致,分明是一锄一锄翻出来的。
陈砚站在主渠中央,浑身湿透,双手仍捧着璇玑图核心。它不再烫,变得温润,像一块捂热的石头。他低头看手,指尖还在抖,但掌心稳稳托着圆盘。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混着汗滑进衣领,很冷,但他感觉不到。
土地继续上升,裂缝越拉越大。一截断木从土里顶出来,连着半块铁犁头。那是五十年前赵家开荒用的农具,早该烂了,现在却被大地送回人间。远处,一块石碑角露出来,上面依稀写着四个字:“永耕不弃”。
他没动。
泥浆一点点漫过脚背,带着地底的凉意。头顶光柱已灭,但那股暖流还在地下走,像血脉接通了。他终于明白祖父临终前说的话:“种田的人,不是管地,是陪地活。”
原来,这片田从没死,它一直在等。
等一个肯用血引光的人,
等一个愿赤脚走进光柱的人,
等一个记得“春踩泥,夏听渠”的人。
一只蚂蚁从裂缝爬出来,背着一粒黑土,沿他鞋边往上爬。爬到鞋带结停下,又转身下去。陈砚看着它,嘴角动了动,没笑。
远处,一台水泵还在空转,发出单调嗡鸣。但这声音不再刺耳,反倒像一种节奏,配合着大地缓慢的呼吸。
他慢慢跪下,双膝陷进泥里,把璇玑图核心轻轻放回原位。泥土自动合拢,包住圆盘,像归还一件失落多年的信物。他伸手摸地面,指尖感到细微震动——不再是抽搐,而是健康的跳动,像婴儿的心跳。
他知道,修复才刚开始。
接下来要重新测水路,重建灌溉网,唤醒菌群,种真正的古稻种子。这些事,一个人做不了,机器也不行。必须有人回来,带着锄头,带着饭盒,带着对土地的记忆回来。
他站起来,望向远方。晨雾散去,天刚亮,田野尽头,一道身影走来。那人背竹篓,手里握一把旧镰刀,脚步稳,踩在新裂的土缝上。
是村里的老李头。
十年前他说“再也不种这死田”,摔了镰刀就走了。如今,他回来了。
陈砚没迎上去,只是站着,风吹乱头发。
老李头走到田埂边,停下,看了看翻起的黑土,又看主渠中央那圈还没合拢的光痕。他蹲下,抓一把土,搓了搓,闻了闻,点点头,低声说:“嗯,是老土味儿。”
然后他站起来,看向陈砚:“什么时候下种?”
“等雨。”陈砚答。
“好。”老李头把镰刀插进土里,“我等。”
两人谁也没再多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
太阳升起来,照在新生的裂缝上,照在锈水车上,照在那盏静静搁着的青花茶盏上。杯底的血痕已干,像一个小印记,见证了一场没人知道的仪式。
风拂过旷野,带来山林的气息。几株野生稻穗在风中摇,穗尖泛着淡淡金光,好像预示着某个古老循环的重启。
大地还在呼吸。
而人,终于再次学会了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