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结晶防御的启动(2 / 2)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下拉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灵魂抽走。他胸口发闷,耳朵嗡嗡响,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小时候爷爷牵着他走过田埂,教他认土的颜色;父亲蹲在秧田边抽烟,说这块地养活了三代人;暴雨夜里赵铁柱帮他挖沟排水,两人浑身是泥却笑得像个孩子;还有周映荷第一次在他面前释放菌丝,银丝从她指尖钻入泥土,像一场无声的舞蹈……
记忆一片片飞走,像被风吹散的纸。
与此同时,井口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出来——蓑衣、斗笠、赤脚的老农模样。那人影越变越大,最后笼罩整个井台,像从远古走来的守护神。
“契约非为控制,乃为筛选守护者。”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震动,每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陈砚仰头看着他,喉咙发干:“那我们……算通过了吗?”
那人没回答,只抬起粗糙的手,指向脚下的土地。
下一秒,一道光从井口扩散开来,像水波一样掠过田埂、屋顶、山脊。所到之处,裂缝自动合拢,枯枝挺立,半透明的屏障升上天空,像金色的穹顶罩住全镇。
陶罐里的粉末彻底消失了,化作无数光点渗入土壤。每一点落下,大地就像回应般轻轻颤动。
最后一粒光点沉下的瞬间,陈砚猛地一晃,差点摔倒。赵铁柱赶紧扶住他。
“怎么了?”
陈砚没说话。他试着去感受脚下的土地——那种细微的温凉、水分流动的感觉,全都没了。就像突然聋了,瞎了一样。
他看向周映荷。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再也没有银丝冒出。她喃喃地说:“我……听不见了。”
赵铁柱掏出另一个检测仪,开机,没反应。试了三次,全是黑屏。他狠狠摔在地上,声音哑了:“全都废了。”
陈砚慢慢坐直,拿起胸口的残卷。纸变得冰冷,纹路消失,连一丝温度都没有了。他记得第一次摸到它时,它还会轻轻跳动。
现在,它只是一张旧纸。
远处传来车轮碾碎石的声音。几辆黑色越野车缓缓驶来,车顶架着天线,侧面印着农业公司的标志,闪闪发亮。
车队在五十米外停下。车门打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下来,动作整齐。带头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文件夹,神情冷静。
他走近几步,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空了的陶罐上。
“你们用了结晶。”他说,语气平静,却带着惋惜。
陈砚点头。
“代价不小。”他翻开文件,“地脉感知断了,菌王休眠,全镇失去预警能力。接下来三个月,任何灾害都会毫无预兆——滑坡、突涌、液化……你们清楚后果。”
“我们知道。”陈砚说。
“那你就不怕我们趁机动手?”
陈砚看着他,忽然笑了,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可以试试。”
那人眯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锋利:“你以为这层光幕能挡多久?技术总有破解方式,资源终会枯竭。”
“我不知道。”陈砚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土,直视着他,“但我知道,只要我还站在这块地上,你们就别想碰它一下。”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退。
风重新吹起来,三角旗猎猎作响。远处,一只乌鸦飞过,叫声凄厉。
最终,那人转身走向车子。临上车前,他回头看了眼古井,低声说:“可惜了这么好的数据样本。”
车队调头离开,扬起一路尘土。
赵铁柱松了口气,靠着石栏滑坐在地,扳手搁在膝盖上,手背青筋凸起。
周映荷仍盯着自己的手,久久不动。良久,她轻声问:“以后怎么办?没有预警,没有感知,我们怎么保护这里?”
陈砚站在井边,看着那圈刚刚愈合的裂缝。阳光照着,看不出一点破损,可他知道,
“以前靠天赋,靠血脉,靠工具。”他缓缓开口,“现在,只能靠人。”
他弯腰捡起残卷,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防御启动了,契约补上了漏洞,镇子暂时安全了。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才刚刚开始显现。没有地脉指引,种地要冒更多风险;没有菌丝预警,暴雨来了也不知道山洪方向;更可怕的是,外界一旦知道这里的“异常”消失,贪婪只会更疯狂。
但他不后悔。
因为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依赖神秘力量,而是明明知道前路很难,依然选择留下。
他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那里有祖辈开垦的梯田,有孩子奔跑的小路,有炊烟袅袅的人家。
这片土地不会说话,但它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他也记得自己的誓言。
信极则变,诚者承之。
他把残卷折好,放进胸前口袋,拉上拉链。
然后,转身走向村庄。
路上,他经过李婆婆家门口。老人正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看见他,笑着招手:“小陈啊,今天井边吵得很,是不是又下雨了?”
他停下脚步,笑了笑:“没有,是风。”
“哦。”老人眯着眼睛,“可我总觉得,大地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心头一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有些人虽不懂真相,却仍能感知大地的情绪。
这才是最深的联结。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坚定。
前方,炊烟升起,鸡鸣犬吠,孩童追逐嬉闹。
生活仍在继续。
而他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某一天,另一个年轻人站在井边,手中握着新的钥匙,耳边响起同样的八个字。
那时,他会告诉他: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土地的声音。”
“但只要你愿意低头倾听,它总会回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