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虚空空间的考验(1 / 2)
陈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湿漉漉的旧布盖住了。他胸口有点发烫,不疼,也不难受,就是暖暖的,像贴了块温热的石头。他下意识摸了摸衣服里面——指尖碰到一张粗糙又滑滑的纸。
那张残卷,又回来了。
它紧贴着他的皮肤,一下一下地跳动,像有心跳一样。不是做梦,也不是错觉。它真的在动,和他呼吸的节奏一模一样。陈砚愣住了,手指微微抖着,轻轻掀开外套,把那页泛黄焦边的纸片拿了出来。
纸很旧,边缘都被岁月磨得毛毛的,可中间那一行字却清清楚楚:“耕心诀”。是爷爷写的,笔力遒劲,每一笔都像刻进时光里的痕迹。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本老农书,直到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烧了他的研究笔记时,他在灰烬里发现了它——整本笔记都化成了飞灰,唯独这一页完好无损,静静躺在灶台角落,像被人悄悄藏起来的秘密。
从那天起,这张纸就断断续续出现。有时在枕头下,有时夹在田埂的草根间,甚至一次出现在他实验室的显微镜旁,仿佛在提醒他什么。可今天不一样,它不只是出现了,还贴进了他的身体,和他一起呼吸、一起跳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莫名熟悉。
小时候,他总做同一个梦:老屋墙角的砖缝里藏着一页纸,雨水泡烂了边角,墨迹晕开成团,可那些字始终没模糊。每到雷雨天,梦就会来。他梦见自己跪在泥水里,用指甲抠出那页纸,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种不下心,收不起根。”
他还记得父亲临死前那一晚。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这页纸,嘴唇哆嗦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不是书……是命。”
那时他还小,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父亲的眼神特别沉重,像背负着整片土地。第二天清晨,父亲就走了,没留下一句话,眼睛也没闭上。村里人都说他是累垮的,常年守着试验田不肯歇。但陈砚知道,父亲是在等一个人回来——等一个愿意接下这份“命”的人。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骨头僵得厉害,像是冻了一整夜。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混着泥土、铁锈和枯草的气息,潮湿厚重,呛得喉咙发痒,又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吸进去的是大地深处吐纳的叹息。
四周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影子。大地像铺了一层厚厚的苔藓,延伸到天边。踩上去软中带硬,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脚底下的不是土地,而是某种活着的东西,正悄悄睁眼。
他低头一看,鞋底沾满了灰白色的粉末。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放在掌心。那粉末竟微微颤了一下,转瞬散成尘埃,随风飘走。他心头猛地一紧,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片地……会动?
赵铁柱和周映荷也醒了。一个闷哼着揉肩膀,额角渗出血丝;另一个默默坐起,先摸了摸脖子,确认自己还活着。三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刚才那种从高空摔下来的感觉还在体内晃荡,五脏六腑都像没归位,耳鸣不止,视线模糊。
赵铁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粗糙,裂口多,全是干活留下的痕迹。他握了握拳,指节噼啪作响。这双手,曾经抱住过母亲最后一刻握着的测量尺。
七岁那年,暴雨连下三天,村里堤坝垮了。母亲是水利员,坚持要去检查排水口。他追出去时,只看见她蓝布衫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后来人们在下游找到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尺子,指甲缝里全是泥和碎石。
镇上说是“意外溺亡”,赔的钱打了折,事就这么算了。但他知道不是意外——有人故意破坏了加固桩,因为赵家不肯签引水协议。母亲坚持原则,就成了代价。
这些事像钉子一样扎在他心里,十年没拔出来。每年清明,他都不去扫墓,因为他不信母亲真的躺在那块碑下。他总觉得,她的魂还困在那条水渠里,等着有人替她说出真相。
周映荷闭了闭眼,指尖微微抽动,皮肤下闪过一丝银光,像月光照过水面,很快又不见了。她脑子里浮现出那个雨夜:一辆黑车停在村口,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把她往车上拖。她拼命喊“妈妈”,可没人出来。那一声哭喊,最后被风雨吞没了。
那是她唯一的童年记忆。之后她被送走,换过好几个家,再回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户口本上写着“无亲属关联”,村里登记她是“流浪归返人员”。
她学过医,做过护工,回来是因为听说这里有片废弃的实验田,埋着一种古老的菌种。她总觉得,自己和这片地有联系。那些银丝一样的东西,从小就游走在体内,尤其靠近老井、断脉的地方,就会变得活跃。医生说她神经异常,可她知道,那不是病,是某种觉醒的前兆。
“这是哪儿?”赵铁柱终于开口,嗓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
没人回答。
陈砚没说话,轻轻解开外套,把那张残卷拿出来。风吹过,纸页轻颤,却没有被吹走。他蹲下身,小心翼翼把残卷一角按进土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梦。
地面不软也不硬,踩上去会微微凹陷,又迅速弹回,像整片大地都在呼吸。
就在纸页触地的一瞬,一股暖流从地下涌上来,顺着指尖爬进手臂,直通心口。那感觉太熟了,就像小时候趴在父亲膝盖上听农谚时那样安稳、踏实。他突然懂了。
这张残卷,从来就不是人写的书。它是土地的记忆,是千百年来无数农人流汗流血才留下的“根”。只要还有人愿意听,它就会醒来。
“它认得我们。”他低声说。
话音刚落,脚下猛地一震。不是地震,更像是大地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前方裂开三条细缝,幽青的光从里面渗出,拉成长长的通道,分别对着他们三人,精准得吓人。
“别过去。”周映荷往后退了半步。
可她一动,属于她的那道光径突然亮了些,像是在回应,又像在诱惑。同时,陈砚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很轻,像风吹落叶,却是父亲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光尽头竟浮现出自家老屋的模样:屋顶漏雨,墙上糊着旧报纸,桌上堆着烧了一半的草稿。那是三年前父亲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幻象开始了。
风突然急了起来,卷着尘土打旋,呜呜作响,像在催促,又像在警告。
陈砚一步步走向光门,心跳越来越快。他想喊,却发不出声。只剩一步时,一道看不见的墙拦住了他。他伸手推,纹丝不动。
耳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父亲的怒吼,而是一句模糊的农谚:“种不下心,收不起根。”
他愣住了。
这句话他听过无数次,小时候只觉得拗口难记。现在站在幻象前,才真正明白它的意思。原来父亲当年也试过改变。那些深夜撒在试验田的草木灰,藏在谷仓底下的育秧笔记……他不是反对,他是怕。怕儿子走得太远,摔得太狠;怕这一代人没打破的宿命,压在下一代肩上更重。
“爸。”他声音很轻,“我不恨你烧了我的本子。我懂你为什么这么做。”
顿了顿,他双膝一弯,跪了下来。灰尘扬起,落在裤腿上,像一层白霜。
“但我不能停下。你的路走不通,我要走另一条。”
话音落下,光门剧烈晃动,随即碎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老屋、暴雨、沉默的父亲,全都化为青烟,不留痕迹。
另一边,赵铁柱死死盯着属于他的通道。里面是他母亲站在水渠边的画面。那天暴雨倾盆,堤坝塌了,把她卷走了。捞上来时,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把测量尺——那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不是我们的错!”他冲着幻象大吼,“旱季太长,地基早就松了!谁给过材料?谁给过钱?工程款拖欠半年,水泥都不达标,这种活谁能做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