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问心殿的残片（2 / 2）

天地，在这一刻骤然一静。

那柄斩落的千丈黑刃，也在距离他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定住，再难寸进。

但，点燃心火的代价是巨大的。

焚烧执念，亦是在焚烧他自己的生命。

青白色的火焰虽然逼退了剑煞，却也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他的生机。

火焰渐渐变得暗淡，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心火将熄未熄之际，一阵悲壮的呐喊声自山门方向传来。

“护法！为执事报仇！”

一群幸存的弟子，竟抬着一具已经冰冷的尸身，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那尸身是一位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无名执事，就在刚才，他眼见剑煞即将冲破最后一道防线，竟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头撞入了碑林崩塌的核心阵眼，以凡人之血肉，短暂地遏制了煞气的喷涌，为众人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青烬童浑身浴血，率领着残存的数十名弟子，冲到了萧云归身前。

他们没有靠近那片心火领域，而是在三丈之外，自发地列成一个残破的战阵，将萧云归牢牢护在中央。

他们手中的剑，大多已经断裂残缺，但他们依旧高高举起，剑尖齐齐指向天空那柄停滞的黑色巨剑。

“护归师兄！”

一声声嘶吼汇聚成洪流，那是绝境中的信念，是同门间最后的守护。

断碑之上，那只一直发出凄厉哀鸣的剑哭鸟，亲眼目睹了断脉僧撞碑、苏青竹燃血、无名执事赴死，以及此刻众弟子的舍命相护。

它的哀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它静静地看着那盘坐在火焰中、以身炼剑的萧云归，黑豆般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解脱。

它一声不鸣，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它诅咒了千年的土地，然后双翅一收，如一块石头般，直直地从断碑上坠落，摔落在地，再无声息。

诅咒，似乎也在此刻终结。

而在萧云归那风起云涌的识海深处，被镜光震慑的未来之身，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单膝跪了下去。

他望着下方那个被心火焚烧，却意志如钢的现世之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混杂着敬佩与释然的表情。

他低语，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自嘲与叹息。

“你……比我更像我。”

话音落下，未来之身的身影化作点点流光，主动融入了那片青白色的心火之中。

外界，萧云归身上的火焰再次暴涨，这一次，火焰彻底稳定了下来，不再有熄灭的迹象。

只是那焚烧的痛苦，也随之提升了千百倍。

青白色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骼，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

他的皮肤开始焦黑、卷曲，然后脱落，露出

他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炼化为虚无。

可即便承受着这般非人的炼化，他盘坐的身影，却如同一尊亘古不倒的神像，脊梁挺得笔直，未曾有半分动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这火焰会烧多久，也不知道火焰熄灭之后，留下的会是一捧飞灰，还是一位新生的剑神。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那青白色的心火，就这么静静地燃烧着，映照着一张张紧张、期盼、又带着恐惧的脸庞。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正在被彻底重塑的身影，双目紧闭，仿佛已经与世隔绝。

他的意志，沉浸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