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潭血战(2 / 2)
黄牛没有退缩。它发出一声怒吼,那吼声不像牛,倒像虎豹,震得水面都在颤动。它低头迎了上去!
第一次交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蛟尾如钢鞭横扫而来,带起凌厉的风声。黄牛不闪不避,低头用绑着刀的双角格挡!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刺破耳膜!牛角上的刀与蛟尾鳞片碰撞,溅起一溜火星!蛟吃痛,发出一声嘶吼,尾巴缩回,但鳞片上只留下一道白痕——果然刀枪不入!
一击不成,蛟改变了策略。它身体一扭,像巨蟒般缠向牛身。黄牛想躲,但水中行动不便,被蛟拦腰缠住!
“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是蛟鳞刮擦牛皮的声音。黄牛痛得大吼,奋力挣扎,但蛟越缠越紧,四只利爪深深抠进牛背,鲜血顿时染红水面。
岸上的人看得心胆俱裂。刘老实想冲过去,被王大锤死死抱住:“刘哥!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
就在这时,黄牛背上的朱砂符印突然亮起红光!
那光起初微弱,但迅速变强,形成一个红色的光罩,将牛身护住。蛟爪碰到红光,就像碰到烧红的铁,嘶嘶作响,冒出白烟!蛟吃痛,缠绕的力道微微一松。
黄牛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四蹄猛蹬,整个身体向上一跃!
这一跃用尽了全力,竟然带着缠在身上的蛟,半浮出水面!阳光下,人们清楚地看见:蛟的腹部,在胸鳍后方约三尺处,有一片颜色较浅的区域,那里的鳞片细小稀疏,呈淡灰色。
就是那里!腹下三寸,软甲所在!
黄牛显然也看见了。它不顾蛟爪还在自己背上撕扯,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将双角狠狠刺向那片软甲!
“噗嗤——!”
刀入肉的声音,隔着水面都隐约可闻。
蛟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吼,那声音不像兽,倒像鬼哭,震得岸边柳叶簌簌下落!它身体剧烈抽搐,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瞬间将周围潭水染成墨色!
但这一刺还不够深。蛟在剧痛中更加疯狂,它松开缠绕,却用头猛地撞向牛头!“砰”的一声闷响,黄牛被撞得向后仰倒,险些沉入水中。
血腥味刺激了双方的凶性。接下来的战斗,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蛟不再试图缠绕,而是用爪撕,用尾扫,用牙咬。黄牛身上很快添了十几道伤口,最深的一道在左肩,皮肉翻卷,露出森白的骨头。但它没有退,每一次蛟攻击,它都用角去挡,去刺,去划。
水面如沸,浪涛翻滚。两个庞然大物的搏斗搅得潭水浑浊不堪,黑色的蛟血和红色的牛血混合,在水面形成诡异的紫红色泡沫。不时有破碎的鳞片浮起,有断裂的牛毛飘散。
最惊险的一次,蛟咬住了牛颈!
那张巨口合拢,三层利齿深深嵌入牛皮。黄牛痛得浑身痉挛,但它没有挣扎,反而趁这个机会,将左角狠狠刺向蛟的右眼!
这一刺精准无比。刀尖刺破眼球,深入颅脑!蛟发出一声几乎要撕裂天空的惨叫,松开了嘴,疯狂地甩头,黑血混合着眼球的胶状物四处飞溅。
黄牛趁机挣脱,但它也到了极限。失血过多,体力透支,它开始摇晃,四腿颤抖。
岸上,刘老实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对着潭水磕头:“起来……起来啊牛……再坚持一下……”
像是听到了他的祈祷,黄牛忽然昂起头,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那吼声中带着不屈,带着决绝,带着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狂!
它不再防御,而是主动冲向蛟!
蛟瞎了一只眼,剧痛让它失去了理智,也迎头冲来!
最后一次交锋。
黄牛在即将相撞的瞬间,突然侧身,用右角对准蛟腹部的伤口,狠狠刺入!这一刺用尽了它最后的力气,刀身全部没入,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与此同时,蛟的利爪也撕开了黄牛的侧腹,肠子都流出了一截!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两具巨大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缓缓沉入水中。黑色的血和红色的血交融,在水面形成一幅残酷而壮丽的画卷。
岸上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水面。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只有血水在慢慢扩散。
“牛……”刘老实喃喃道,然后撕心裂肺地喊出来,“牛啊——!”
他想冲进潭里,被四五个人死死按住。他挣扎,哭喊,直到力竭,瘫倒在地,只是望着潭水,眼泪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赵德贵也跪下了,老泪纵横。陈敬之闭上眼睛,手中的罗盘掉落在地。王大锤一拳砸在树上,拳头血肉模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牛死了,蛟也死了,但村子……还有救吗?
夕阳西下,将潭水染成血色。那血色不是夕阳的颜色,是真的血,蛟的血,牛的血,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王小二突然指着水面:“快看!有东西浮上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水面中央,缓缓浮起一个巨大的黑影。是蛟!但它的身体已经不动了,腹部朝上,那个被牛角刺穿的伤口像个黑洞,还在汩汩冒血。
紧接着,另一个黑影也浮了上来——是黄牛!
它背上还缠着蛟的一截尾巴,但它的头露在水面上,眼睛……还睁着!
“它还活着!”陈敬之惊呼。
黄牛确实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它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向岸边游来。每一步都很艰难,身上的伤口随着动作涌出更多血,但它还在游,还在靠近。
终于,它的蹄子触到了浅滩的石头。它想站起来,但前腿一软,跪倒在地。它试了三次,第三次,它颤巍巍地站起来了,一步,两步,三步……走到离岸三丈处,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但它还昂着头,眼睛看着岸上的人,看着刘老实。
那眼神,疲惫,痛苦,但有一种完成了使命的释然。
刘老实冲过去,扑到牛身边。牛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侧腹的伤口甚至能看见蠕动的内脏。血还在流,止不住地流。
“牛啊……牛啊……”刘老实只会重复这两个字,他用颤抖的手去捂伤口,但伤口太大,捂不住。血从他指缝间涌出,温热粘稠。
陈敬之也冲过来,从药囊里掏出所有止血药,不管不顾地往伤口上撒。药粉被血冲走,他就再撒,直到整瓶药粉用完。
“快!抬回去!还有救!”赵德贵嘶声大喊。
八个汉子冲上来,想抬牛,但牛太重,加上失血过多虚弱不堪,根本抬不动。最后是王大锤想了个办法:砍来树枝,编成简易担架,铺上所有人的外衣,才勉强将牛挪上去。
拾起牛时,刘老实看见牛身下压着的东西——是那截蛟尾,还缠在牛背上,已经僵硬了。他用力掰开蛟爪,将尾巴扯下,扔在地上。蛟尾断面处,黑色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令人作呕。
队伍匆匆回村。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背负着整个村庄的希望,沉重而踉跄。
回到村里时,天已黑透。但全村人都没睡,都在村口等着。当看见担架上浑身是血的黄牛时,妇女们捂住嘴,孩子们吓得大哭。
“还有气!还有气!”赵德贵一边跑一边喊,“郎中!快叫郎中!”
村里的老郎中已经等在刘老实家。他看见牛的伤势时,手都在抖:“这……这怎么救……”
“必须救!”刘老实跪在郎中面前,“求您了,救救它……用什么药都行,卖房卖地我都认!”
郎中叹了口气,开始清洗伤口。热水一盆接一盆端进去,变成血水一盆接一盆端出来。伤口太深,需要缝合,但没有那么大的针线。最后是张王氏想了个办法:用绣花针穿上麻线,十几根针同时缝,才勉强将最大的伤口闭合。
止血药用了三瓶,消炎药用了五包,郎中珍藏的百年老参切片含在牛嘴里吊气。一直忙到后半夜,牛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但它依然昏迷,体温高得烫手,显然是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烧。
“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夜了。”郎中疲惫地说。
刘老实守在牛棚里,寸步不离。他用湿布给牛擦身降温,一遍又一遍。牛偶尔会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声都像刀割在他心上。
赵德贵、陈敬之、王大锤等人也都没睡,守在院里。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等着,等着命运宣判。
子时前后,牛棚里突然亮起微光。
那光来自牛身上的伤口——那些最深伤口周围的新生肉芽,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像细密的鳞片,排列成奇异的图案。光芒很柔和,但确实存在,将整个牛棚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陈敬之冲进来,看见这一幕,惊呆了。
他想起古书上的记载:“灵兽受天地之气,伤愈则生异纹,或如龙鳞,或如星图。”
难道这牛,真的不是凡物?
金光持续了约一刻钟,然后渐渐熄灭。而牛的高烧,竟然也开始退了。到黎明时分,牛的体温恢复正常,呼吸平稳,虽然还没醒,但显然度过了最危险的关头。
郎中检查后,难以置信地摇头:“奇迹……真是奇迹……这么重的伤,居然挺过来了。”
刘老实抱着牛头痛哭,这次是喜悦的泪。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牛棚时,黄牛睁开了眼睛。
它很虚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看着刘老实,看着围在身边的每一个人。
然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刘老实的手。
这一舔,让所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牛活了。
村子,也有救了。
赵德贵走出牛棚,对着初升的太阳,深深吸了口气。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到,空气是清新的,未来是有希望的。
他转身对众人说:“今天,全村吃顿饱饭。把最后那点存粮都拿出来,咱们……庆祝新生!”
尽管所谓庆祝,不过是每人多分半碗稀粥,但那一顿,是清溪村三个月来,吃得最香的一顿。
因为希望,比粮食更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