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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上杉 景胜、赤备を撃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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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长五年冬十二月,夜未央,寒气砭骨。

茶臼山方向,火光映天,杀声如潮,遥遥可闻。然上杉阵中,唯闻炬火噼啪,甲叶微响,战马轻嘶,士卒屏息,肃若深谷。中军大旗下,上杉景胜端坐马扎,身披绀系威胴丸,头戴严饰之筋兜,面容沉静如越后雪山。直江兼续按剑侍立其侧,目光如鹰隼,扫视四方。

一骑使番自暗夜中疾驰而至,滚鞍下马,单膝点地,气息未定便急禀:“报!赖陆公钧令至:‘敌,在茶臼山!’各砦皆已动,烽燧相连!”

景胜微颔,不语。目光掠过使番,直刺远方那片血红天际。兼续会意,略一挥手,低喝:“传令!锋矢之阵,目标茶臼山东北道,进击!”令出如山,阵中幡指物摇动,各备队如臂使指,默然转向,蹄踏冻土,步点沉浑,如巨蟒潜行,直扑猎物。

行不数里,前军忽有骚动。物见番骑飞驰来报:“禀主公!前方林际,见溃兵散逸,旗印混杂,似是伊达、石田残部!”

话音未落,侧翼陡生剧变!

一声凄厉竹笛裂空,道旁缓坡之后,竟涌出一股赤潮!百骑如风,甲赤如血,当先一骑,朱漆鹿角脇立兜下鬼面森然,掌中朱枪如血樱怒放,直贯上杉军阵腰肋!其势之疾,其锋之锐,竟将严整队列生生撕开一隙!

“赤备!是真田信繁!”上杉阵中惊呼骤起。

“稳阵!长枪上前!弓铁炮备!”直江兼续厉声大喝,声震四野。

然真田赤备来去如电,一击即走,绝不恋战。凭借坡地起伏,反复冲击,朱枪所指,血光迸现,试图搅乱上杉进军节奏。

景胜端坐马上,独观战局。见那赤备虽骁勇,然兵少力单,攻势虽烈,却似无根之火。他微微侧首,对兼续道:“真田源次郎,果是猛将。然孤军深入,已失其本。彼辈所求,不过迟滞我军,以护主遁逃。”声冷如冰,“赖陆公欲殄敌于野,岂容网漏分毫?”

兼续躬身:“主公明鉴。伊达、石田二酋,必不远遁。若被此赤备缠住,恐失战机。”

景胜目视东北暗处,决断已下:“然。时辰紧迫,不可与此地游火空耗。”他抬手指向赤备肆虐之处,“汝率本队骑马众并先手役,由此隙穿透,直追穷寇!此间残敌,”他目光转回战场,杀机乍现,“吾以本阵为砧,碾碎即可。”

“谨遵钧命!”直江兼续再无多言,翻身跃上战马,“爱”字军配挥动,麾下精锐骑马队如离弦利箭,自战阵侧翼悄然驰出,划一弧线,绕过酣战之地,没入东北方黑暗,直追伊达、石田主力而去。

战场中央,真田信繁亦瞥见上杉分兵,心知不妙,欲再冲击阻挠,然上杉景胜本阵已如铁壁合围,枪衾如林,箭矢如雨,将其残部死死钉在原地。

景胜望了一眼赤备左冲右突之影,冷冷道:“传令,包围此敌,勿走一人。歼之,再会师直江。”

麾下将士轰然应诺,阵型转动,如磨盘般向真田信繁最后的身影碾压而去。

且说,此时奉命拦住景胜的真田信繁勒马坡上,赤备骑兵如困于铁笼的猛兽,在狭小的空间中往复奔突,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如林的长枪与森严的方阵。朱漆鹿角兜下,鬼面后的双目几欲喷火。他看得分明,上杉军阵已非一道铁壁,而是化为数十个彼此呼应、移动的钢铁方块,间隙仅容数骑,却步步为营,压缩着赤备腾挪的空间。若再犹豫,便是坐以待毙。

“不能被困死在此!”信繁心中嘶吼,朱枪一举,厉声长啸:“赤备众!随我——破阵!”

吼声未落,他猛夹马腹,胯下名驹“北斗”长嘶一声,化作一道赤色闪电,竟不再寻找缓坡,而是直直冲向正前方一个看似最为严整的上杉步兵方阵!身后赤备骑士轰然应诺,虽仅余数十骑,却爆发出震天呐喊,紧随主君,如赤色箭矢般射向敌阵!这是绝境中唯一的打法——以点破面,赌上性命撕开一道口子!

眼见赤备决死冲来,那上杉方阵前列足轻喉结滚动,却无人后退。后排弓足轻冷静张弓,箭簇微抬,只待号令。

就在真田信繁冲至阵前三十步,已能看清对面足轻眼中映出的火光与自己狰狞鬼面时——

端坐于阵后高处马扎上的上杉景胜,手中军配团扇,向前轻轻一挥。

“呜——呜呜——!”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法螺声,瞬间压过战场一切喧嚣,以特定的长短节奏响彻四野。这不是进攻的激昂,而是杀戮前平静的宣判。

几乎在法螺响起的同一刹那,方阵侧翼,那些早已悄然就位、枪口微抬的铁炮足轻队阵中,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咔哒”声——是火绳点燃药池的轻响。

“铁炮队——放!”

“砰砰砰砰砰——!!!”

下一瞬,连绵不绝的爆鸣撕裂空气,灼热的弹丸化作一片死亡的铁雨,泼向疾驰而来的赤色洪流!距离太近,阵列太密,根本无处可避!

“噗嗤!噗嗤!噗嗤!”

血花在冲锋的骑队中凄厉地绽放!人喊马嘶骤然被掐断,十余名赤备骑兵连同战马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扑倒,在冻土上拖出长长的血痕。真田信繁只觉耳畔数道灼热气浪擦过,身侧两名忠心耿耿的旗本惨叫着坠马,其中一匹战马头颅中弹,悲鸣着轰然侧翻,险些将他绊倒。

“主公小心!”身侧仅存的数骑拼死上前,以身为盾。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赤备再勇悍,亦是血肉之躯,面对如此近距离的密集齐射,勇武显得苍白无力。

“弓队——射!”命令冰冷无情,接踵而至。

“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如蝗群过境,自方阵后方抛射而出,划过道道弧线,覆盖向因铁炮齐射而陷入短暂混乱的赤备残军。虽然箭矢对披甲骑兵杀伤有限,却进一步制造着混乱与伤亡,也封死了他们转向迂回的可能。

“咚!咚!咚!”

沉重而富有韵律的太鼓声,此刻隆隆响起。不再是急促的进军鼓,而是缓慢、坚定、一步步踏碎人心胆的死亡节拍。

随着鼓点,前方那承受了赤备冲锋的方阵并未冒进,反而微微后缩,长枪如林,斜指前方,稳如磐石。而左右两侧以及后方的其他上杉军方阵,却随着鼓声,开始整齐划一地、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前踏步!

“嘿!嘿!嘿!”

足轻们以枪杆顿地,口中发出低沉的号子,配合着沉重的脚步。一个个钢铁方阵如同巨大的磨盘齿牙,从四面八方缓缓合拢。每一步踏下,大地仿佛都在震颤。枪尖、刀光、箭簇,在火光下汇成一片移动的死亡森林,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中心那片残存的赤色。

信繁环顾四周,入眼皆是步步紧逼的敌军,耳中充斥着太鼓的闷响、铁炮的余音、箭矢的呼啸,以及己方伤者压抑的痛哼与战马不安的喘息。赤备,这支曾令天下胆寒的骑兵,此刻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显得无力,空间正被无情地压缩、碾碎。

“嗬……嗬……”他剧烈地喘息着,面具下的脸庞因缺氧和暴怒而涨红,握枪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难道……真田赤备的末路,竟要葬送在这越后的铁阵之下,连为主公杀开一条血路都做不到吗?

他不甘!目光再次投向东北方向,直江兼续追击而去的黑暗。治部少辅……陆奥守……你们,一定要逃出去啊!

就在这时,东北方的天际尽头,那被茶臼山火光照亮的夜空边缘,隐约传来一阵不同于此间太鼓与杀声的、沉闷而连绵的轰鸣,仿佛遥远的闷雷,又似无数马蹄同时叩击大地。

上杉景胜似有所感,微微抬首,望向那个方向。直江……已经接敌了么?

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下方那已成瓮中之鳖的赤色残军,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冰封的决然。军配团扇,再次举起。

总攻,即将开始。

不过数息后坡下上杉军,太鼓声如闷雷,步步紧逼。

上杉军的铁壁方阵踏着统一的步伐,从四面八方碾轧而来。枪尖如林,在跃动的火把下闪着冰冷的寒光。箭楼上的弓足轻仍在不断抛射箭矢,每一轮箭雨落下,便有赤备骑士或战马哀嚎着倒地。包围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主公!”一名满脸是血的年轻武士策马冲到真田信繁身侧,他的左肩胛骨上还插着一支断箭,声音却嘶哑而坚定,“敌军合围在即!请下令吧!是战是走,弟兄们只听您一句话!”

信繁环顾四周。能战之骑已不足五十,人人带伤,甲胄破碎,战马喘息如风箱。然而,那一双双透过面当或血污望来的眼睛,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不见丝毫惧色,唯有赴死的决然。这些都是随他自九度山潜出,辗转追随至此的真田精锐,是与他一同将“六文钱”旗印插上大阪城头的生死弟兄。

“走?”信繁鬼面下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惨烈的弧度,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往何处走?”他抬起朱枪,枪尖划过周遭步步紧逼的敌阵,“上杉景胜用兵,如铁桶合围,水泄不通。彼辈不急不躁,正是要等我军力竭气衰,再一举碾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浴血的脸庞,“诸君,可惧死乎?”

“愿随主公死战!”众骑低吼,声虽不大,却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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