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月落苏州（2 / 2）

这女子，正是天雪。离开浙江后，她一路四处打探，不放过任何一丝关于石通等人的线索，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打探到石通等人的踪迹，一路追踪至苏州。

刚到庄园外，便看到墨影与石通等人正激烈地激战在一起。她没有贸然出手，而是暗中观察片刻，见墨影渐渐体力不支，形势危急，这才立刻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此刻，天雪看着石通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眼中的血丝瞬间泛起。清风寨众人惨死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云兰惨死的样子，李大哥被杀后踢下崖底的画面，清风寨被大火无情吞噬，熊熊烈火中众人的尸体都化为灰烬，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留下。

这些记忆如同无数把尖刀，狠狠地刺着她的心，让她的心鲜血淋漓。她握紧手中长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二话不说，朝着石通便如猛虎般冲了过去。

“铛！”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石通勉强举起手中的武器挡住天雪凌厉的攻击，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连连后退几步，胸口气血翻涌，喉咙发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他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无法善了，心中顿时生出退意，连忙求饶道：“女侠饶命！求你放过我，我愿意将所有财物都给你，只求你留我一条性命！”

“放过你？”天雪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彻骨的冰冷：“当年你血洗清风寨时，可曾放过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他们何错之有，你却如此残忍地杀害他们！”

石通这才恍然大悟，明白眼前这两人都是为清风寨而来，心中暗骂自己当年不够谨慎，竟留下了两个如此厉害的后患。

他脸色铁青，破口大骂：“你们都是清风寨的漏网之鱼！妈的，当初就该仔细搜查，斩草除根，让你们连一丝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墨影一听，连忙将目光投向蓝色衣裙的女子，心中震惊不已：她也是为清风寨而来？她究竟是谁？会是她吗？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天雪也同时看向带着面具的墨影，心中同样疑惑重重，如同有一团乱麻：这男子也是为清风寨的血海深仇而来，他究竟是谁？会不会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探究的神情，仿佛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答案。然而，却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询问。他们齐齐转头看向石通，手中的长剑缓缓提起，眼神坚定——无论对方是谁，今日，他们必须让石通血债血偿，为清风寨的亡魂讨回一个公道！

石通看着两人眼中的杀意，知道求饶无用，索性横下心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们垫背！”他对着空气大喊一声，随后挥舞着大刀，朝着墨影和天雪疯狂砍去，招式狠辣无比，每一招都带着拼命的架势。

墨影和天雪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已达成默契。两人一左一右，夹击石通。

墨影剑法刚猛无比，每一剑都直攻石通要害，天雪剑法则灵动飘逸，专攻石通破绽。

石通腹背受敌，渐渐体力不支，动作越来越迟缓。身上已被划开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终于，墨影抓住机会，猛地矮身，手中长剑精准地刺入石通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脏。与此同时，天雪纵身跃起，长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狠狠抹向石通的脖颈。

“呃……”石通眼睛瞪得滚圆，满脸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胸口鲜血喷涌而出，脖颈处也渗出汩汩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他身体晃了晃，重重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院中的火把依旧在燃烧，火苗跳跃着，映照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天雪轻轻落地，收回长剑，看着石通的尸体，心中积压已久的恨意终于得以宣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然而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滑落。

墨影也抽回长剑，站起身，看着仇人伏法，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与怀念——妹妹，李大叔，春花婶子们，今日，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两人并肩站在院中，沉默了片刻，几乎同时开口：“你是谁？”

墨影的声音依旧沙哑，天雪的声音则清脆悦耳。

墨影看向天雪，试探着开口：“若初？是你吗？”

“若初”不过是她在清风寨时的化名，眼前这男子声音虽沙哑得辨不出原貌，却同她一样为清风寨的血海深仇而来，天雪心中陡然升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他会不会是当年被石通打下崖的李云峰。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彼此挺拔的身影。天雪望着对面戴面具的男子，眼眶早已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淡蓝色的衣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声音哽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试探着唤道：“李大哥……是你吗？”

墨影浑身一震，面具下的双眼瞬间湿润，仿佛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缓缓点头，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与哽咽：“是我，若初……我还活着。”

一句话，瞬间击溃了两人心中所有的防线。一年前的血色记忆涌上心头，那惨烈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崖的生死离别，让他们以为从此阴阳两隔。数月来的孤独寻仇，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与痛苦。所有的煎熬与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重逢的狂喜。

天雪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她快步上前，却又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只是望着他，脸上哭着，嘴角却扬着释然的笑容。

墨影看着若初，满心高兴，他找到她了，这个他在茫茫人海中一直寻找的人。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珍视。

今日，他们不仅手刃了仇人石通，为清风寨数十条人命报了血海深仇，让那些逝去的灵魂得以安息。

更意外寻回了彼此——清风寨相关联系的两人。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眼中的泪光，也映照着满地匪徒的尸体，那血腥的场景，在此刻却成了重逢最好的注脚，见证着他们的仇恨与痛苦与喜悦。

唐山见安全了，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带着庄园里的妇人们和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出厢房。妇人们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小家伙们大概是哭累了，此刻眉头还微微皱着，脸上却已没了先前的惊恐。

唐山看着院中横七竖八的匪徒尸体，又看了看并肩而立的墨影和天雪，心中满是庆幸与感激——若不是这两位侠士出手相救，此刻他和这些老弱妇孺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庄园里的粮食也会被匪徒洗劫一空，后果不堪设想。

他连忙走上前，恭敬地说道：“多谢两位侠士出手相救，若不是你们，我们今日恐怕都难逃一死，你们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身后跟着的妇人们也是纷纷跪下来说道：“多谢多谢，多谢两位侠士的救命之恩。”

墨影看向唐山，对着他微微颔首，随后，他缓缓弯腰，双手稳稳地捡起那把还带着丝丝寒意的大刀，刀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墨影手起刀落，干脆地砍下了石通的头颅，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黑布，将那颗头颅包裹起来。他要带回清风寨，用以祭奠那些死去的清风寨众人，他是想把这些恶人的头颅都带走的，可是想到官兵来了也要作证，加上一路赶回去，带着不方便，也怕若初害怕。

天雪静静地站在一旁，她那原本如寒星般的眼眸，此刻也收起了所有的凌厉。她轻轻地将长剑收入鞘中。

随后，她对着唐山等人轻轻点头示意，眼中的寒意已褪去了不少。

两人没有多言，彼此对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潇洒。

唐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想要挽留，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他只是对着他们的背影深深作揖，那动作庄重而虔诚，心中默念着“大恩不言谢”。他知道，这两个人的恩情，他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只能将这份感激深深地埋在心底。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伴随着铠甲碰撞的清脆声响。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急促与兴奋：“各位大人！就是这里！”

正是之前奉命去城里报官的家丁阿贵。他一路快马加鞭，心中焦急万分，生怕耽误了大事。此刻，他正站在大门外，对着领头的校尉躬身禀报，那语气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月光下，阿贵的脸上满是汗水，但他的眼神却格外明亮。

官兵们手持长枪，列队整齐，那整齐的步伐声。那严肃的表情，让人不禁心生敬畏。领头的校尉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他们快步朝着庄园内走来………

残阳如血，泼洒在清风寨荒芜的后山坡上，将天际染成一片悲壮的赤红。风卷着枯草碎屑掠过坟茔，带着深秋的萧瑟，却吹不散空气中凝结的沉郁。

墨影与天雪并肩一步步走着，黑衣的肃杀与淡蓝色衣裙的清雅在荒芜中形成鲜明对比。两人的裙裾扫过丛生的杂草，发出细碎的摩挲声，打破了坟坡长久的死寂——

这里是清风寨众人的埋骨之地，当年一场屠戮让昔日热闹的山寨化为焦土，唯有这片后山坡，还留存着故人的痕迹。周围荒草萋萋，几乎要将低矮的坟包吞噬，可那一群坟墓周围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石块上雕刻的名字虽已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却透着经年累月的细心照料，显然有人从未忘记过这里。

墨影一身黑衣，布料上还凝着未干的血渍，在残阳下泛着暗沉的光。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沉凝如铁的眼眸，目光扫过周围的荒草和眼前的石碑，像是淬了冰，又藏着化不开的痛。

天雪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裙，头上裹着一方同色系的纱巾，只露出下一双清润如水的眼眸。她手中提着一只竹编小篮，篮沿缠着素白布条。

天雪缓缓蹲下身，从篮中取出一把小巧的竹扫帚，动作轻柔地将石碑前的落叶与枯草扫去，连缝隙里的尘土都细细拂净。

接着，她又移步到旁边那座刻着“孙婆婆”的墓碑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指尖触过冰冷的石碑，眼底泛起淡淡的湿意。待清扫完毕，她从篮中拿出香烛、纸钱与火折子，火折子轻轻一晃，橘红色的火苗便跳跃起来，在晚风里微微摇曳。她将香烛插在石碑前的泥土中，点燃纸钱，火光映亮了她的脸颊，也照亮了碑上那些熟悉的名字。然后又把另外的香烛插在孙婆婆墓碑前，点燃纸钱。纸钱在风中打着旋燃烧，灰烬随着气流升腾，像是要捎去生者的思念。

墨影在一旁静静伫立，目光落在那些石碑上，像是在与故人对话。待天雪燃起纸钱，他缓缓俯身，将手中那颗染血的头颅置于石碑前。

那头颅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不甘，正是当年率领人马屠戮清风寨的元凶——石通。鲜血顺着头颅的发丝滴落，在石碑前晕开一小片暗沉的印记，像是为这场迟来的复仇画上了血色句点。

墨影单膝跪地，玄衣褶皱间的血渍蹭到了泥土里，他微微垂首，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云兰、李大叔、春花婶子、池九……我和若初替你们报仇了。当初杀害你们的恶人，今日已全部伏诛。这是石通的头颅，你们泉下有知，可安心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悲愤，面具下的下颌绷得紧紧的，肩膀微微颤抖。

天雪此刻却噙满了泪光，望着石碑，声音轻柔却带着释然：“云兰，李大叔，春花婶子……我们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往后再无人能欺辱你们，你们可以安心长眠了。”

“孙婆婆，您当初对我的收留照顾，这份恩情我始终记在心上，如今您的仇，若初已经为您报了，您泉下有灵，可安息了。”天雪哽咽着说道，泪水直流。

话音落下，一阵莫名的风突然卷过坟坡，卷起地上的细碎尘埃与纸钱灰烬，轻轻掠过两人的发梢。那风没有半分寒意，反倒带着一丝温润，似带着众人的叹息，又似无声的回应，在荒芜的山坡里久久回荡，像是在诉说着迟来的谢意。

晚霞渐渐褪去赤红，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余晖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