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碑裂时,镜在吞光(2 / 2)
她“看”到了!
石碑裂缝深处,那些比发丝更细、作为巫术物理回路的铜丝,正在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高速震动着。
而那个震动频率,与此刻膏体上金色波纹的频率,完全一致!
她的药王血脉,不仅能感知,更能标记、模拟,甚至……干扰!
就在这时,沈渊一直紧绷的身体突然一颤,他猛地抬起左手,死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额上青筋暴起。
“碑光……入眼时,”他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听见……茶盏碎裂的声音。”
一个被篡改、被植入的听觉幻象!
林清瑶眼中寒光一闪,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楚晚晴设下的又一道保险。
当外部巫术节点被触动时,会同时触发沈渊体内潜藏的记忆烙印,用虚假的记忆碎片来混淆他的感知,干扰任何探查!
“别分心!”
林清瑶厉喝一声,手中银簪如电,甚至不等沈渊反应,便精准地刺入了他耳后一处隐秘的穴位——翳风穴!
针入半寸,不深不浅,一股酸麻刺痛的感觉瞬间从耳后炸开,强行切断了沈渊脑中那混乱的幻听!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喉头一甜,一缕比墨汁还要粘稠的涎液,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地。
那滴涎液并未像寻常液体那样散开。
它落在地面的砖缝中,竟像拥有了生命一般,沿着砖缝的轨迹,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前爬行。
三尺距离,转瞬即至。
最终,它停了下来,所有的黑色都向内收缩、凝固,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印记——半枚干涸的茶渍!
那茶渍的形状、边缘釉裂的走向、甚至因为磕碰而产生的细微缺口,都与一份尘封在玄冥卫密探卷宗里的图样,完全吻合!
——癸未年冬至,东宫失窃的那只,先帝御用的青瓷龙纹盏残片!
找到了!连接过去与现在的关键信物!
林清瑶的动作快到极致。
她用陶片刮起那枚已然凝固的“茶渍”,看也不看,直接将其与之前从沈昭额角刮下的、那个未干血字“守”的灰烬,一同碾成了最细腻的粉末。
她将那混杂着旧日冤屈与背叛守护的粉末,直接倒在了沈渊的掌心。
“握紧。”
沈渊下意识地照做。
在他掌心收拢的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流从那粉末中爆发开来,他只觉得自己的掌纹都像是被点燃了!
皮肤之下,一根根比蛛丝更细的金色细线凭空浮现,它们以劳宫穴为中心,疯狂地向他五指指尖蔓延!
那力量,既有他自身的帝王龙气,更有被林清瑶的药王血脉强行激活、引导的巫术能量!
他的五指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光。
而在他指尖前方悬停的半寸虚空之中,空气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一帧模糊的虚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只手,一只戴着狰狞青铜护甲的左手!
护甲的样式古老而邪异,充满了南疆巫族的风格!
那只手,正死死地按在一面直接嵌入山体石壁的古老铜镜之上!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那面铜镜之中,映出的画面,却并非护甲主人的样貌,而是沈渊此刻紧紧握拳、指尖发光的手!
楚晚晴!
她就在皇陵地宫的某处,通过这面镜子,实时监控着沈渊的一切!
林清瑶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但她的动作,却比理智更快!
她一把抓起之前被扯落在地、属于沈昭的那方粗布巾,用布巾的一角,将沈渊掌心那些混杂了血、粉、巫术与帝王气的混合物,尽数浸透。
然后,她手腕一翻,将那方散发着滚烫气息和诡异能量的布巾,狠狠地按在了石碑裂缝那片最明亮的幽绿光华之上!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阵尖锐到刺痛耳膜的蜂鸣声,从石碑内部爆发开来!
那片幽绿色的光焰,像是遇到了天敌,骤然向内疯狂收缩!
裂缝深处,那些作为传导回路的铜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声,随即——
“嘣!嘣!嘣!”
连续三声脆响,三根最粗的铜丝,应声崩断!
断裂之处,喷出了一股浓郁的墨色雾气。
雾气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扭曲、盘绕,最终汇成了一行冰冷刺骨、仿佛用鲜血写就的倒悬小字:
“饲镜七日,镜噬一魂。”
七日!
一个死亡倒计时!
那行字迹尚未完全消散,一直昏死在地的沈昭,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嗬鸣。
他脖颈上那面原本微微凸起的镜形印记,竟在这一瞬间,猛地向内凹陷了下去!
仿佛他脖子里的血肉,被一面无形的镜子给硬生生“吞”掉了一块!
而在那凹陷的皮肤之下,七道浅红色的刻痕,如同被刀刻上去一般,骤然浮现!
那七道刻痕排列的形状,赫然是——北斗七星!
“噗!”
枯井边缘,那最后一截早已弯折的破妄阵银针,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无声无息地弹起寸许,针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弧线,最终,稳稳地指向了皇陵地宫的第七条甬道深处!
一切都明了了。
地点、时限、手法、祭品……所有的碎片,都在这一刻拼凑成了一副完整而绝望的死亡图景。
林清瑶缓缓站直了身体,她松开按在石碑上的手,那方布巾已经化为飞灰。
她的目光从沈昭脖颈上那致命的北斗刻痕,移到沈渊脸上那无法遏制的震惊与杀意,最后,落回了皇陵的方向。
那座为历代帝王提供安息的陵寝,如今,却成了一座为现任帝王量身定做的、巨大的活体祭坛。
楚晚晴的棋盘,是整个皇陵。
棋子,是陵寝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
要破这个局,就不能只盯着棋手。
林清瑶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幽深。
她要做的,是掀了这张棋盘。
而掀翻棋盘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弄清楚这张棋盘,究竟是用什么造的。
她的目光穿透了重重山峦,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幽深地宫甬道里,那些铺就了千百年的、沉默的青砖。
毒,可以藏在茶里,藏在血里,藏在记忆里。
自然,也可以藏在构成这座死亡囚笼的,每一块石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