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何其讽刺 自惭形秽（2 / 2）
“退！再退！”云疏脸色惨白，厉声嘶吼。
青鸾族、凤族、临月宗三方联军已经退到了万妖界边缘，但即便如此，那扑面而来的能量风暴依旧让他们站立不稳！
秦子川展开赤金色凤翼，挡在最前方，凤凰真火化作一道火墙，勉强抵御着余波的冲击，但他嘴角已溢出鲜血。
墨宸、萧凌绝、司夜等人全力输出灵力，加固临时撑起的联合结界。
道月真人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她手中拂尘已寸寸断裂，全靠自身精纯的月华灵力维持着结界一角。
“这动静……太大了……”鸣辞靠在远处一块巨岩后，勉强睁眼看着那天崩地裂的景象，蛇瞳中满是凝重。
他之前被海神送出来时，江泽曾说过“动静会惊天动地”，但这已经超出了“惊天动地”的范畴！
这是足以改变地貌、影响一界生态的恐怖神力碰撞！
…
灰白雕塑剧烈震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江泽早已预料，深海锁链猛然收紧！
璃渊的“寂灭穹顶”重重压下！苏挽星的“镇海”之力与天道锁链双重束缚！
四重镇压之下，永夜的反抗被强行按了回去！
意识空间内，冲击持续着。
水月维持着输出，她侧过头，看向身旁那道已经开始燃烧的暗银轮廓，泪水无声滑落。
“泉月…如果没有看到你的记忆的话，我想我应该一辈子不会理解你。”
泉月没有回应，只是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更希望你从来没有理解过。”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听你讲那些。”水月的目光望向意识空间上方那被冲击得不断明灭的灰白壁垒
“如果有…哥哥，我希望一切的真相可以让我们一起面对。”
泉月此刻已经没有永夜之月神的影响，他的思绪也已恢复正常。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
复杂、沉重，还有一丝…迟来的、尖锐的后悔。
如果…
如果从一开始就与水月一起面对，告诉她一切，是不是就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宗门阴谋、父亲冤屈、母亲之死…
所有沉重的秘密，如果是由两人共同承担，而不是他独自背负、最终走向极端…
但同时他又对自己的幻想感到冷笑。
内心不禁骂了自己
“泉月啊泉月，与水月的意识交融也改变了你的思想吗？”
“如果可以，自己不是早就那么做了吗？”
双月同天，不可留一。
这是临月宗最核心、最黑暗的秘辛，也是宗门自古流传的预言与诅咒。
拥有罕见双月天赋的孪生子，注定只能存一，否则必遭天妒，引发灾祸。
所以宗门才将他们分开教养，暗中观察、操控，最终目的是选择其一，抹杀另一，将完整的“月”之权柄收归宗门所有。
父亲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死了。
母亲隐约察觉，所以被加速了灵脉枯竭。
他看到了这一切，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反抗
杀光知情人，叛逃宗门。
甚至不惜与虎谋皮，接受所谓“神”的赐福，只为获得足够的力量来打破这个诅咒，来保护水月。
可现在……
他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感受着意识深处传来的、属于永夜意志最后的疯狂反扑。
永夜还没有放弃。
即便被内外夹击、被四重镇压，这古老神明的意志碎片依旧在挣扎，试图反噬、吞噬他和水月最后的存在，强行完成降临。
不行。
绝不允许。
泉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抬起头，透过意识空间的壁垒，仿佛“看”到了外界。
看到了那层层缠绕的紫金锁链，看到了海神江泽肃穆的脸，看到了苏挽星紧咬牙关坚持的模样。
也看到了水月望着他时，那双含着泪却依旧坚定的眼睛。
够了。
他的疯狂，他的偏执，他的错误…已经造成了太多伤害。
但至少现在，他还能做一件事。
一件他早就该做，却因为恐惧、因为偏执、因为那该死的“不可留一”的诅咒而不敢去做的事。
用自己的全部，为水月换一个未来。
不是被宗门选择，不是被命运操控，而是…他自己选择。
“不可留一……”泉月不禁喃喃出声。
“什么？泉月？”水月疑惑地转头。
泉月摇头：“没什么。”
但他的目光，却透过意识空间的壁垒，仿佛“看”到了外界正主持阵法的海神江泽。
一个计划，一个最后能为水月争取一线生机的计划，在他心中彻底成型。
如果“双月同天，不可留一”是诅咒…
那么，就让他来成为被“留一”中抹去的那一个。
但不是被宗门抹去，而是…自我献祭。
将自身的一切——意识、记忆、力量、存在彻底燃烧，作为封印永夜、稳固“双月”本质的最终燃料。
这样，水月那一半纯净的“皎月”本源就能完整保留，成为封印的“锁芯”，在未来或许还有苏醒的可能。
而他自己……
泉月最后看了一眼水月，眼中是水月从未见过的、褪去了所有疯狂与偏执后，仅存的温柔与歉意。
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年幼时，水月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喊“哥哥”。
想起母亲温柔却哀伤的眼神。
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离开时，摸着他的头说“照顾好妹妹”。
想起在临月宗那些年，水月一次次试图靠近他，却被他用冷漠推开时，那双受伤的眼睛。
想起最后那场屠杀，水月站在道月身后，看着他浑身浴血时，那混合着恐惧、不解与悲伤的眼神。
对不起，水月。
哥哥走错了路。
用最错误的方式，想要保护你。
现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了。
泉月闭上眼睛，意识深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然后，他那道暗银光影猛地炸开！
不是消散，而是燃烧！
所有的意识、记忆、情感、力量，都在这一刻化作最精纯的暗月本源，如同逆向的流星雨，主动涌向那团被剥离的“双月”本质！
在燃烧的过程中的回忆宛如走马灯一般闪烁。
记忆的碎片：年幼时教水月控月术法，她总是学不会急得哭，他笨拙地擦去她的眼泪说“慢慢来”。
情感的碎片：母亲去世那夜，他抱着哭泣的水月在月下坐到天明，内心发誓要永远保护她。
悔恨的碎片：叛逃宗门那晚，回头看到水月惊恐的眼神，心如刀割却只能咬牙离开。
“泉月——！！！”水月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发出凄厉的呼喊。
她想要阻止，想要冲过去，但她被永夜最后反扑的力量死死牵制，又被苏挽星的天道锁链轻柔却坚定地稳定在原地
那是泉月透过锁链传递的最后请求。
“别过来。”
让我完成这件事。
这是我最后的……赎罪。
暗银光芒彻底融入“双月”本质，将其稳定、固化
然后这股融合后的力量，稳稳地落入了阵法核心预设的“锁芯”位置。
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泉月的意识碎片仿佛穿透了时空，与外界苏挽星的天道锁链产生了最后一次共鸣。
透过锁链，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传递给了苏挽星
“谢谢。”
“还有……对不起。”
然后，便是永恒的寂静。
永夜之月神最后的挣扎也随之停止
失去了泉月这个关键的“容器”与“连接点”，祂这一缕投影再也无法维持在此界的锚定。
江泽瞳孔微缩，但他瞬间明白了泉月的意图。
“以月为锁…以魂为钥…好决绝的小子。”
他低语一声，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
海蓝色神光疯狂灌注，引导着这股新生的、稳固的“双月”之力，与阵法彻底融合！
璃渊的寂灭穹顶压下！
苏挽星的龙镇之力稳固！天道锁链收束！
方青月的斩灵剑网收拢！
整座“归墟深眠之阵”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强烈的光芒！
深蓝、冰蓝、暗金、银白、紫金…数种光芒交织，将那片区域化作一片光的海洋！
而在光芒最中心，那团灰白光球被层层阵法包裹、压缩
最终化作一颗仅指尖大小、内部仿佛有无数灰白眼瞳明灭的黑色晶体，沉入海底最深处。
海水涌来，珊瑚生长，礁石覆盖。
仅仅数息之间，那里便恢复如常，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一座无形的、由深海本源、归墟寂灭、龙族镇封、天道囚锁与双月之钥构成的永恒囚笼，静静地矗立在万妖界曾经的月域核心，万米深海之下。
阵法光芒缓缓收敛。
苏挽星脱力般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龙角与龙尾虚影迅速消退，变回人类模样，只是皮肤上那些龙鳞印记依旧若隐若现。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逐渐消散的紫金锁链虚影，脑海中回荡着泉月最后传递来的记忆碎片，以及那声“谢谢”和“对不起”。
心情复杂难言。
璃渊身后九尾收回，白纱依旧覆眼，但气息明显虚弱了许多，归墟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江泽巨大的鱼尾轻轻摆动，他低头看着海底那处看似平常的区域，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结束了。”
他转头看向苏挽星：“那小子…泉月，把自己献祭了。”
“用最后的存在稳固了‘双月’本质，也成为了封印的一部分。”
“水月那一半还在，虽然也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眠，但至少…存在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从内部打破永夜的掌控，并用自己的全部补全、稳固封印，给水月留下一线可能。”
“很残忍，但…也很彻底。”
苏挽星沉默。
她想起泉月最后那些疯狂、偏执、却又可悲的举动。
想起他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个曾想要保护妹妹的兄长。
也想起透过天道锁链感受到的，他最后那一刻的平静与释然。
更想起永夜诱惑他时描绘的那个美好未来
那个他最终放弃了的、虚幻的梦。
最终，他确实用最极端的方式，“保护”了水月。
以自我湮灭为代价，完成了迟来的、血色的赎罪。
“走吧。”璃渊的声音响起，他已来到苏挽星身边，向她伸出手。
苏挽星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神，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深海，然后江泽挥手打开一道直通海面的通道。
“外面估计一团糟。”江泽恢复了那副慵懒的调子，看向璃渊
“小狐狸，真不考虑去我那儿休息休息？我那海宫可舒服了～”
璃渊无视他，拉着苏挽星直接踏入通道。
“啧，无情。”江泽撇撇嘴，鱼尾一摆，也跟了上去。
海面之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曾经月域所在的区域，已化作一个直径数百里的巨大深坑，坑底隐约可见涌动的海水—
那是深海阵法贯通后留下的痕迹。
万妖界周围千里，山脉崩塌，大地龟裂，仿佛经历了一场灭世天灾。
但天空中，那双色月轮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夜空，与一轮皎洁却正常的明月。
月域，消失了。
永夜之月神的威胁，暂时被封印在了万米深海之下。
而付出的代价……
苏挽星望向远方，那里隐约可见几道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
秦子川、云疏、墨宸、萧凌绝、司夜、道月真人……
还有更多幸存下来的妖族与人族。
战争结束了。
但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有些人，也永远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