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烽火戏诸侯(2 / 2)
“太爷爷,祖父,”赢承对着渠水轻声道,“你们看,这渠水多像人道啊——
不争先,不争强,只默默地流,却能润万物,载舟船,能容周人的麦,也能容殷人的稻,能纳东夷的渔,也能纳西戎的牧。”
渠水汤汤,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周人与殷人的孩子正在渠边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像一只展翅的玄鸟,掠过金黄的麦田,掠过奔腾的渠水,飞向镐京的方向。
赢承站在渠边,望着那只风筝,忽然笑了。
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人族的路更长。
但只要这渠水不断,这人心不散,总有一天,太爷爷说的“人族自己的路”,会铺得比天地更宽,比岁月更长。
而他,愿意做这路上的一块石子,这渠里的一滴水,无声无息,却始终向前。
数百年后,渭水的冰刚化透,镐京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可烽火台的狼烟,却比往年更早地烧了起来。
这是周幽王继位的第三年。
自他登基以来,镐京的空气就变了味——
朝堂上少了争辩的卿士,多了捧着琴瑟的乐师;
宫墙外少了议论农事的百姓,多了打探“褒姒娘娘是否展颜”的闲人。
连那条流淌了数百年的赢渠,都仿佛被这股奢靡气染了,水流都慢了几分。
此刻,骊山烽火台的火光正映红半边天。
幽王站在台顶,搂着怀里的褒姒,笑得得意:
“爱妃你看,这狼烟起时,四方诸侯必率军来救,届时千军万马奔忙的模样,难道不比那些乐舞有趣?”
褒姒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出浅影,嘴角没什么笑意。
她自被献入宫来,就没怎么笑过,幽王为了博她一笑,废了王后申氏,黜了太子宜臼,甚至把祭祀用的太牢都拉来给她的侍女做点心,可她眼里的冰霜,总也化不开。
“王上,诸侯们怕是快到了。”
寺人(宦官)谄媚地笑着,递上一杯温热的酒,“您看这火光,比当年武王伐纣时还盛呢!”
幽王仰头饮尽,哈哈笑道:
“那是自然!孤乃天子,一声令下,诸侯谁敢不来?”
话音刚落,远处的山道上就出现了点点火把,像一条蠕动的长蛇。
最先赶到的是郑伯友,他是幽王的叔父,头发已花白,盔甲上还沾着赶路的尘土,见到烽火台安然无恙,只有幽王与褒姒在饮酒作乐,顿时急得须发倒竖:
“王上!烽火乃军急之号,是用来防备西戎入侵的,怎能如此戏耍?”
幽王不耐烦地挥手:
“叔父多虑了,孤就是想让爱妃开开心,没事没事,你们回去吧。”
紧随其后的是晋侯、卫侯,他们带来的士卒个个盔明甲亮,显然是接到烽火后星夜兼程赶来的,见此情景,都愣在台下,脸上满是错愕与屈辱。
最末赶到的是秦君,他祖上本是西戎附庸,因护送平王东迁有功才得封诸侯,此刻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却终究没敢说什么。
褒姒看着台下诸侯们或愤怒、或茫然、或隐忍的模样,忽然轻轻“嗤”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片雪花落在滚油里,让幽王瞬间狂喜:
“爱妃笑了!爱妃终于笑了!快,再点狼烟,让更远的诸侯也来,让爱妃再笑一次!”
寺人连忙传令,烽火台上的狼烟再次冲天而起,比刚才更浓、更烈,仿佛要把骊山的草木都烧尽。
郑伯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幽王骂道:
“竖子!你如此戏耍诸侯,他日西戎真的来了,谁还会来救你?谁还会来救大周!”
幽王被骂得恼羞成怒,喝令武士将郑伯友拖下去:
“孤看你是老糊涂了!大周的天下,孤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轮得到你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