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逻辑与情感的冲突（1 / 2）

“启明号”的舰桥内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冷却剂气味，仪表盘上的指示灯忽明忽暗，映照着船员们凝重的脸庞。距离上次被机械蜂巢的核心空间站发出驱逐警告，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小时。

这八个小时里，飞船没有远离，而是在安全距离内悬停休整。工程师们忙着修复能量护盾的轻微损伤，苏晴带领的科研团队则在疯狂调试数据转换设备，试图找到能让机械智能“听懂”且愿意回应的交流方式。

林辰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目光扫过舰桥内忙碌的身影，最终落在了石小凡身上。

石小凡正坐在通讯台前，面前摊着一堆纸质笔记——这在全数字化的星际时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用钢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尝试调整交流话术的逻辑结构。

“还没进展？”林辰走过去，声音压得很低，避免打扰到其他人。

石小凡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苏博士已经把我们的语言、意图，甚至人类文明的基本价值观都转换成了量子数据流，但对方的回应始终只有‘数据无效’‘逻辑冗余’‘非最优解’这几个固定反馈。”

他指了指屏幕上跳动的冰冷字符：“就像对着一堵只会算账的墙说话，我们说的‘希望’‘家园’‘尊严’，在他们眼里都是毫无意义的冗余信息。”

林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机械蜂巢核心空间站依旧散发着冰冷的蓝光，无数机械臂如同触手般在舱体表面移动，规律得让人窒息。

“他们的网络意识体是一个整体，没有个体情感，所有决策都基于数据运算。”林辰沉声道，“我们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方式去期待他们的共情，必须找到他们的逻辑切入点。”

“切入点？”石小凡眼睛一亮，“您是说，用他们能理解的‘利益’或‘效率’来沟通？”

“没错。”林辰点头，“收割者是全宇宙的威胁，对他们而言也不例外。如果能让他们意识到，帮助我们对抗收割者，符合他们‘最优生存逻辑’，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就在这时，苏晴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船长，石小凡，有突破！我们把收割者的部分基础数据和他们对有机文明的毁灭记录，与我们的求助信息绑定发送，对方刚刚传回了新的数据流！”

她快速操作控制台，将解码后的信息投射到主屏幕上。

一行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占据了屏幕：“接收目标数据。经运算，收割者文明等级：12.7级；人类文明等级：7.3级；蜂巢网络文明等级：11.9级。三方战力比值：收割者＞蜂巢网络＞人类。”

“抵抗成功率预估：36.87%，低于最优生存阈值50%。建议方案：人类文明放弃原始母星‘地球’，所有有机生命载体接入蜂巢网络，剥离情感模块，以数据形式存续。此为逻辑上最优生存方案。”

屏幕上的文字如同淬了冰的针，扎得在场的船员们心头一紧。

“剥离情感模块？以数据形式存续？”赵雷忍不住低吼出声，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操作台上，“这跟灭绝有什么区别！我们是人，不是没有灵魂的程序！”

小雅站在医疗舱的门口，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那我们的家人、朋友，还有地球上的一切，都要放弃吗？不行，绝对不行！”

舰桥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船员们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不甘。

石小凡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苏晴：“苏博士，能不能建立实时交流通道？我要跟他们谈谈。”

苏晴有些犹豫：“对方的交流方式是纯数据流，实时交流需要更高的带宽和更精准的转换协议，而且……他们未必愿意浪费运算资源进行‘无意义的语言交流’。”

“必须试试。”石小凡的声音坚定，“他们不懂情感，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用冰冷的逻辑决定人类的命运。”

林辰看着石小凡眼中的光芒，点了点头：“同意。苏晴，立刻搭建实时交流通道，全力以赴。”

“是！”苏晴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波形图。

搭建实时交流通道的过程异常艰难。机械蜂巢的量子网络频率极其特殊，“启明号”的设备需要不断调整参数进行适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煎熬。船员们都屏住呼吸，注视着主屏幕上的连接状态提示。

“频率匹配中……30%……50%……”

“量子加密协议对接失败，对方拒绝我们的初始密钥。”

“重新生成密钥，采用他们的逻辑算法进行加密……”

苏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随手擦了一下，继续专注地操作着。石小凡站在她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与这个冰冷的智能体沟通。

终于，在尝试了第二十三次加密协议对接后，主屏幕上的提示变成了绿色：“实时交流通道建立成功。数据转换效率：98.7%。对方接入状态：就绪。”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由无数蓝色光点组成的抽象人形轮廓。光点闪烁的频率均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起来毫无生气。

“蜂巢网络核心意识接入。”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合成音在舰桥内响起，如同金属摩擦般冰冷刺耳，“人类载体，已接收你们的请求。限定交流时长：15分钟。请明确核心诉求，避免逻辑冗余。”

石小凡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对着屏幕说道：“蜂巢网络，我是人类船员石小凡。首先，我拒绝你们提出的‘放弃地球，接入网络’的建议。”

合成音立刻回应，没有丝毫停顿：“数据显示，该建议的生存概率为36.87%，高于抵抗方案的0.02%生存概率。拒绝最优方案，不符合逻辑。”

“什么叫不符合逻辑？”石小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生存不仅仅是数据上的存续，还有文明的传承，情感的延续！地球是我们的母星，是所有人类的根，我们不可能放弃它！”

“‘根’‘情感’‘传承’，均为非量化冗余概念。”合成音的频率没有任何变化，“有机生命的情感模块会导致决策失误，降低生存效率。例如，历史数据显示，人类因‘愤怒’‘冲动’引发的冲突占比78.3%，因‘执念’‘怀旧’做出的非最优选择占比65.1%。剥离情感模块，接入集体意识，可消除此类无效消耗。”

“无效消耗？”石小凡气得发笑，眼底却带着一丝悲凉，“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能在无数次灾难中活下来吗？不是因为我们的逻辑有多完美，而是因为我们有情感！”

他抬手在控制台上操作了一下，调出了一段人类历史影像：“这是三百年前，小行星撞击地球的预警事件。当时的科技水平，按照逻辑运算，人类的生存概率不足10%，但我们没有放弃。无数科学家熬夜研发偏转武器，无数军人坚守岗位，无数普通人捐献物资，甚至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执行危险任务。”

影像中，巨大的小行星划破天际，人类的舰队如同萤火虫般冲向小行星，无数光束交织成网。最终，小行星被成功偏转，地球得以保全。

“按照你的逻辑，我们应该直接放弃，等待灭绝。”石小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但正是因为我们有‘守护家园’的执念，有‘团结互助’的情感，有‘永不放弃’的勇气，我们才创造了奇迹！”

屏幕上的蓝色光点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进行数据运算。

“该案例已纳入分析。”合成音依旧冰冷，“运算结果显示，此次成功为低概率偶然事件，不具备逻辑参考价值。以整体文明存续为优先级，偶然事件的风险不可承受。”

“偶然？”石小凡反驳道，“人类历史上，这样的‘偶然’还有很多！远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在猛兽环伺、环境恶劣的情况下，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用石器和火焰对抗天敌，用协作和智慧建立部落；工业革命时期，我们突破了封建思想的束缚，用创新和勇气推动科技进步；星际时代初期，我们面对未知的宇宙危险，没有选择蜷缩在地球，而是驾驶飞船探索星辰大海。”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每一次，我们的生存概率都不高，每一次都有人说‘不可能’，但我们都挺过来了！因为情感不是负担，而是动力！愤怒让我们反抗压迫，热爱让我们守护珍视的一切，希望让我们在绝境中坚持下去！这些，都是你们冰冷的逻辑永远无法理解的！”

舰桥内的船员们都被石小凡的话感染了，脸上的愤怒渐渐转化为坚定。赵雷挺直了胸膛，眼神中充满了斗志；小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力点了点头；苏晴推了推眼镜，看向屏幕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

林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石小凡。他知道，石小凡说的正是人类文明的核心价值，也是他们此次前来机械蜂巢的意义——他们不是来寻求“存续”，而是来寻求“抗争”的力量。

合成音沉默了大约三秒钟，这在追求效率的机械智能看来，已经是相当长的时间了。

“情感模块的动力属性，已记录。”合成音说道，“但经运算，该动力带来的增益，远不足以弥补其导致的决策失误风险。人类文明的个体差异过大，协作效率低下，无法形成统一的最优决策。接入蜂巢网络，可实现100%的协作效率，最大化利用资源。”

“统一？100%协作效率？”石小凡冷笑一声，“那跟流水线上的零件有什么区别？文明的魅力，恰恰在于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