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旋舞交织·父女与社交(1 / 2)
开场舞最后一个音符,如同水晶破碎般清脆落下,在骤然变得无比寂静的大厅穹顶下回荡,然后悄然消散。
舞池中央,玖兰枢的手臂依然稳稳地托着优姬的腰际,优姬的手也仍轻搭在丈夫的肩上。两人保持着终舞的姿势,呼吸平稳,唯有眼神依旧胶着,那之中流转的千年情意,仿佛将时间也凝滞了短短一瞬。
随即,掌声响起。
起初是零星的,来自最靠近主宾区的几位年长贵族,带着由衷的赞叹与追忆往昔的感慨。随即,掌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大厅。并非热烈到喧嚣,而是整齐、克制、充满敬意的掌声,与这庄严华美的场合格外相称。掌声中,枢终于微微松开了揽着优姬的手,改为牵住,两人一同向四周颔首致意,然后优雅地退出了舞池中央。
灯光重新均匀地洒满整个大厅,乐队的旋律也悄然转换为一支更为轻松、却依然不失格调的圆舞曲。交谈声如同解冻的溪流,再次潺潺响起,但许多人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那对纯血眷侣,目送他们回到主宾区的沙发旁。
优姬的脸颊上还带着舞蹈后的淡淡红晕,酒红色的眼眸中光彩流转。她接过侍者递上的香槟,却没有立刻饮用,而是含笑望向自己的丈夫。枢的神色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威严,只是当他为优姬拉开座椅时,指尖划过她椅背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然而,这温情的一幕并未持续太久。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下一个环节的序幕。
枢安顿好优姬,并未立刻落座。他转过身,酒红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越过攒动的人影与摇曳的光晕,笔直地落在了站在主宾区边缘、正微微出神地望着父母的蒂娜身上。
那一瞬间,蒂娜感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所有有意无意投注过来的视线,仿佛都随着枢的目光,汇聚到了她身上。她能感觉到身旁夏尔几不可察地向旁边挪了半步,似乎要将“舞台”完全让出。也能感觉到身后不远处,塞巴斯蒂安那原本就稀薄的存在感,似乎又刻意降低了几分,如同彻底融入了墙壁的阴影。
枢迈开步伐。
他的步伐沉稳、从容,黑色的礼服下摆随着动作划出优雅的弧度。所经之处,交谈声自动降低,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般,自然而恭敬地为他让出一条通路。所有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羡慕的、敬畏的——都聚焦在这对即将产生交集的父女身上。
蒂娜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月白色的帝政长裙在灯光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发间的水晶王冠似乎也变得沉重了些许。她棕褐色的眼眸迎向父亲深邃的目光,胸腔里那颗属于吸血鬼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清晰而有力地搏动着。
终于,枢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需要微微垂首才能与她对视。酒红色的眼眸中,此刻褪去了作为君王面对臣属时的疏离与威压,也没有了与优姬共舞时的缱绻柔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沉淀着无尽时光与深沉责任感的专注。那目光如同最深的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包容一切、托起一切的巨大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那两秒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得如同刹那。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向她伸出了右手。手掌向上,手指修长有力,姿态是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古典的邀舞姿势。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完成某种重要仪式的庄严感。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音乐与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沉稳力量:
“MayI?”
简单的两个词,一个问句。但在这个场合,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却重若千钧。
蒂娜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鼓噪,也能感觉到掌心微微的潮湿。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香水、烛火与夜风气息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丝清凉的镇定。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目光从父亲脸上移开,极其短暂地扫过周围。她看到了母亲优姬鼓励而骄傲的微笑,看到了一条拓麻等人眼中善意的期待,看到了蓝堂耀司等二代子弟们屏息凝神的表情,也看到了远处夏尔那双湛蓝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近乎“看好戏”般的冷静评估。
最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父亲伸出的那只手上。那是一只执掌权柄、也曾在雪夜将她母亲(年幼的优姬)抱离危险的手;是一只缔造与毁灭过无数命运的手;此刻,它只是平静地、带着不容错认的珍重,等待着她。
她抬起自己戴着与裙子同色系薄纱手套的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将自己的指尖,放入了那只等待的掌心。
指尖传来的温度并不灼热,甚至有些微凉,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安全感。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父亲掌心的瞬间,枢的手掌便收拢了。力道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的意味,稳稳地包裹住她的手。然后,他牵着她,转身,面向已经再次变得空旷了些的舞池。
舞池边缘,乐队指挥似乎早已得到示意,圆舞曲的旋律悄然过渡为一支更为庄重、典雅、速度稍缓的宫廷式华尔兹。
枢引领着蒂娜,步入光洁如镜的舞池中央。
灯光似乎也追随着他们,但比方才开场舞时柔和了许多,更像是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在这对父女身上。
舞步起。
枢的引领,与方才和优姬共舞时截然不同。那依旧是稳健的、充满掌控力的,却少了几分缠绵的圆融,多了几分教导与守护的意味。他的步伐精确地为蒂娜规划出最安全、最优雅的路径,手臂的力量始终保持在既能完美引导、又不会让她感到丝毫强迫的程度。仿佛他不仅是在与她共舞,更是在通过这支舞,向所有人无声地宣告:看,这是我的女儿。她已归来,她值得最好的引领与最稳固的托举。
蒂娜起初还有些微的僵硬。尽管塞巴斯蒂安曾是她出色的舞蹈教师,尽管她在本丸的闲暇时光也曾与刀剑们练习过社交舞步,但在这样的场合,在如此多的目光注视下,与自己的父亲、这位吸血鬼世界的无冕之王共舞,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枢的引领是如此清晰而坚定。他仿佛能预判她每一个细微的迟疑或紧张,总能以最不着痕迹的方式予以化解或引导。渐渐地,蒂娜放松下来。她开始跟随父亲的节奏,将注意力集中在音乐的韵律和步伐的配合上。月白色的裙摆随着旋转轻盈地绽开,如同夜色中盛放的月光花。
旋转间,她与父亲的距离时而拉近,时而又因舞步而稍稍分开。在一次贴近的旋转中,枢微微俯身,低沉的声音,如同最私密的耳语,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你做得很好,蒂娜。”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肯定,“比我们所能想象的,更加坚韧,也更加……出色。”
简单的几个词,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蒂娜心中最后一丝因陌生环境和身份转变而产生的忐忑。眼眶毫无预兆地发热,视野有些模糊。她连忙垂下眼睫,借着下一个旋转的动作掩饰。但枢握着她的手,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瞬,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理解。
这支舞,不长不短,恰好是一首完整华尔兹的长度。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枢稳稳地停下了脚步。蒂娜也随之站定,微微有些喘息,脸颊因为运动和激动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抬起头,棕褐色的眼眸中水光未退,却已重新变得清澈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