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亡命鸳鸯（2 / 2）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压下翻涌的情绪，“但……回不去了。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慕容家……没有临阵脱逃、累及门风的子弟。”

“你错了。”苏婉忽然说道，语气肯定，“伯母……你娘亲，她很想你。我虽只见过她几面，但每次提起你，她眼眶都是红的。她从未怪过你逃婚，只担心你在外面吃苦，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被人欺负。”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慕容伯父……他虽然当初盛怒之下将你从族谱除名，说了许多绝情的话，但这些年，他暗中派人打听过你的消息。我父亲曾隐约提过，伯父他……其实很后悔当年逼你太甚，后悔没有好好跟你谈一谈。”

这些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慕容白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他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婉，眼中充满了震惊、不敢置信，以及……被深深触动的脆弱。那些刻意被遗忘、被压抑的思乡之情，对父母的愧疚和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用玩世不恭构筑的外壳。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月光下，苏婉看到他眼中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但很快被他用力眨了回去。

然而，这短暂的、充满复杂情感的静谧，被一个阴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骤然打破：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啊……亡命鸳鸯月下互诉衷肠？”

随着话音，几道黑影从前方和侧面的树后、岩石后闪了出来，呈半圆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一人，正是那个络腮胡老大，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手里提着一把厚重的鬼头刀。在他身后，是那个瘦高个、刀疤脸、脖颈刺青的汉子，以及另外两个面目凶狠的匪徒。他们显然绕过了或者识破了那个简易陷阱，悄无声息地包抄了过来。

瘦高个捂着自己还有些晕眩的后脑勺，眼神怨毒地盯着慕容白，尖声叫道：“老大！就是这小杂种！就是他打晕的我！还救走了这臭娘们！一定不能放过他们！尤其是这小子！我要亲手剁了他的手！”

络腮胡老大冷冷地瞥了瘦高个一眼，呵斥道：“闭嘴！废物！连个受伤的人都看不住，还有脸叫嚣！”瘦高个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大声嚷嚷，但眼神里的恨意丝毫未减。

络腮胡老大重新将目光投向几乎靠在一起才能站稳的慕容白和苏婉，尤其是在慕容白那苍白如纸、明显失血过多的脸上和腰腹间染血的包扎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啊哈！这不是那位英雄救美、口口声声说我们不配提‘一阵风’的好汉吗？怎么？这才多大功夫，就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了？看来‘一阵风’的传人，也不过如此嘛！”

慕容白将苏婉微微往自己身后挡了挡，尽管他自己都站不稳。他握着那柄从瘦高个那里夺来的短刀，手指因为失力和寒冷而有些发抖，但眼神却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直视着络腮胡老大，脸上甚至还能扯出一个挑衅的、满不在乎的笑容：

“怎么？以多欺少、暗箭伤人很得意？小爷我一时大意，中了你们的阴招，但救人的本事，可比你们这群只会绑票勒索、欺负女人的下三滥强多了！”

络腮胡老大被他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的态度激得火起，但他更享受这种掌控猎物生死的感觉。他一步步逼近，鬼头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牙尖嘴利！待会儿老子把你满口牙一颗颗敲下来，看你还怎么伶牙俐齿！”

他身后的匪徒们也跟着逼近，缩小包围圈，手中的兵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慕容白感觉到苏婉抓着他胳膊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苦笑道：“看来……苏小姐你运气不太好。没想到……最后要跟我这个……逃婚的未婚夫……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他的语气带着自嘲，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婉抓着他胳膊的手，反而紧了紧。她没有看那些逼近的匪徒，而是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苍白的侧脸。月光洒在她沾着尘土和血迹、却依旧清丽的面容上，她的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坦然。

她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坚定，仿佛不是在面对绝境，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慕容白。你说错了。”

“不是运气不好。”

“能和你……做一对亡命鸳鸯……”“是我的运气……很好。”

这句话，如同寂静深潭中投入的一颗璀璨星辰，瞬间照亮了慕容白被绝望和伤痛笼罩的心。他怔怔地看着苏婉，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坦然，甚至……一丝他从未敢奢望过的温柔。所有的疼痛、疲惫、恐惧，仿佛在这一刻都被这短短的话语驱散了。

他忽然笑了，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嘲笑，也不是强撑的苦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血性与柔情的笑容。

“好！”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将苏婉更紧地护在身后，尽管他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但脊梁却挺得笔直，面向步步紧逼的凶徒，朗声道，“那今日，小爷我，就与你，做这一对……运气很好的亡命鸳鸯！”

话音未落，络腮胡老大已经失去了耐心，暴喝一声：“兄弟们！上！男的死活不论！女的要活的！”

数名凶徒，挥舞着兵刃，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最后的一线生机，似乎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