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李强的过往恩怨（1 / 2）
暴雨如注，冲刷着青城市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晚上十点十七分，苏然的手机在值班室的桌面上疯狂震动，尖锐的铃声刺破了雨夜的寂静。她刚结束一场长达三小时的审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被雨声淹没。
苏老师……求求你，帮帮我，小宇不见了！是她兼职授课的青少年成长中心的学生家长，张女士。苏然的心猛地一沉，她对那个叫张宇的男孩印象深刻——沉默寡言，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却在她讲法律常识课时，眼睛里透着不同于同龄人的专注。
张女士，你先冷静，苏然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笔，小宇什么时候不见的？最后一次见他在哪里？晚上七点半，我去成长中心接他，门口没人！我以为他自己回家了，可家里也没有……张女士的哭声越来越大，刚才我收到一条短信，说小宇在他手里，让我准备五十万，不许报警！可那短信里没说交易时间和地点，只写了一句十年恩怨，该清算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十年恩怨？
苏然眉头紧锁，职业本能让她立刻警觉起来。绑架勒索案通常会明确要求交易细节，可这条短信更像是一种宣言，带着强烈的情绪色彩。她立刻起身拿起外套：张女士，你把短信转发给我，不要回复任何信息，保护好现场，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苏然迅速向上级汇报情况，同时联系了刑侦队的同事。二十分钟后，她驱车赶到成长中心门口，警戒线已经拉起，几名同事正在勘查现场。雨势丝毫没有减弱，路灯的光晕在积水里散开，模糊了地面的痕迹。苏队，年轻警员小陈迎上来，递过一把伞，我们检查了门口的监控，七点十五分，张宇独自走出成长中心，往东边的巷子走去。那片是老城区，监控覆盖率低，走到第三个路口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苏然接过监控截图，画面里的张宇穿着蓝色校服，背着书包，低着头，步伐有些急促。她注意到，男孩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这个身影在张宇进入成长中心时就出现了，小陈补充道，我们排查了之前的监控，他已经在附近徘徊了三天，目标很可能就是张宇。苏然的目光落在短信里的十年恩怨上。张宇今年才十四岁，十年前他不过四岁，能和谁结下如此深重的恩怨？答案显然不在孩子身上，而在他的家人，或者……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张女士，小宇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没有陌生人跟他接触过？苏然走到坐在警车里瑟瑟发抖的张女士身边，轻声问道。
张女士摇着头，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淌：没有啊，小宇性格内向，平时除了上学就是去成长中心，根本不跟陌生人说话。我们家就是普通工薪家庭，从没跟人结过仇……就在这时，苏然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同事发来的张宇家庭背景调查。张父张母都是普通职员，无不良记录，社会关系简单，确实没有值得怀疑的仇家。
十年恩怨……苏然喃喃自语，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兼职的成长中心，是市公安局和教育局联合创办的，专门接收有轻微不良行为或家庭困难的青少年。难道不是针对张宇的家人，而是针对……成长中心，或者中心里的人？她立刻让小陈调取成长中心所有工作人员的资料，尤其是近十年有过离职、纠纷记录的人。自己则撑着伞，走进了那条张宇失踪的巷子。
巷子狭窄而幽深，两侧是斑驳的老墙，雨水顺着墙缝往下滴，发出滴答的声响。苏然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手电筒的光束在地面扫过。走到第三个路口，她停下脚步——这里有一个废弃的垃圾桶，旁边的地面上，有一枚被雨水半淹的纽扣，蓝色的，材质和款式，与张宇校服上的纽扣一模一样。
她弯腰捡起纽扣，装进证物袋。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陈跑了过来，脸色凝重：苏队，有发现！成长中心三年前有个保洁员，叫李强，因为盗窃中心的电脑设备被开除了。我们查了他的背景，十年前，他因为入室盗窃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苏然的心猛地一跳：办案民警是谁？小陈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念出一个名字：周建军。
周建军。
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苏然的心头。周建军，是她的师父，那个教会她如何勘查现场、如何与嫌疑人周旋、如何在黑暗中坚守正义的老警察。师父去年冬天因为肺癌去世，走的时候才五十八岁。十年前，师父正是青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负责过多起重大盗窃案。李强的案子，竟然是师父办的？
李强现在在哪里？苏然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五年前出狱，之后换过几个工作，都干不长久。三年前在成长中心做保洁，偷了三台笔记本电脑卖钱，被中心开除后，就没了固定职业，行踪不定。小陈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个情况，我们查到李强出狱后，曾经在派出所门口闹事，扬言要‘报复当年办他案的人，让周家不得安宁！
报复周家？
苏然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师父只有一个女儿，叫周玥，比苏然小两岁，现在是一名小学老师。师父去世后，苏然一直把周玥当作亲妹妹照顾。如果李强的目标是周家，为什么要绑架张宇？除非……张宇和周家有什么联系？
她立刻拨通了周玥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周玥的声音带着睡意：师姐，这么晚了，有事吗？玥玥，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张宇的十四岁男孩？或者有没有陌生人跟你打听什么？苏然的语速很快。周玥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张宇？有点印象，好像是师姐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学生。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他失踪了，可能被绑架了。苏然直言不讳，绑架者发来短信，说‘十年恩怨，该清算了’。我查到，十年前办李强盗窃案的是师父，李强出狱后扬言要报复周家。电话那头的周玥倒吸一口凉气，声音瞬间变得颤抖：师姐，你是说……他绑架张宇，是为了报复我们家？可张宇跟我们家没关系啊！
苏然也觉得疑惑。如果李强要报复周家，直接针对周玥不是更直接吗？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无辜的学生？这里面一定有她没解开的谜团。玥玥，你别害怕，我会派人保护你。苏然安慰道，你再仔细想想，师父当年办李强的案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李强出狱后，除了闹事，还做过什么？
周玥的呼吸变得急促：我想想……师父当年很少跟我提工作上的事，不过我记得，李强出狱那年，师父刚好生病住院，他还去医院闹过一次，被保安赶出去了。师父那时候跟我说，李强这个人，心思重，记仇，让我以后遇到他一定要躲开。还有，我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旧案卷宗，就是李强的案子，里面好像夹着一张照片，是师父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合影，我当时没在意……
陌生女人的合影？苏然心中一动：案卷现在在哪里？在我家书房的柜子里。我现在过去拿。苏然挂了电话，立刻对小陈吩咐，你带人继续排查李强的行踪，重点查他最近的通讯记录和消费记录，另外派人去保护周玥。我去拿当年的案卷，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雨还在下，苏然驱车赶往周玥家。路上，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师父的身影——师父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警服，眼神坚定，做事严谨。他常说，警察办案，不仅要追求真相，还要守住底线，不能让任何一个好人蒙冤，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坏人逍遥法外。当年师父办李强的案子，真的有隐情吗？那个陌生女人是谁？李强绑架张宇，到底是为了报复师父，还是另有目的？
一系列的疑问在苏然心中盘旋，像这场暴雨一样，没有停歇的迹象。周玥的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家属院，是师父生前住了几十年的房子。苏然赶到时，周玥已经在门口等候，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串钥匙。
师姐，你来了。周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很害怕，师父都已经走了，他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们家不放？苏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我们一定能找到张宇，也能阻止李强。先带我去拿案卷。
走进书房，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书架上摆满了法律书籍和师父的荣誉证书，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周玥走到靠墙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蓝色的案卷袋，递给苏然。就是这个。
苏然接过案卷袋，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当年她刚参加工作，跟着师父整理案卷，师父总是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分类、如何归档、如何从细微处发现线索。她打开案卷袋，里面的材料整齐地排列着：报案记录、现场勘查报告、询问笔录、被告人供述、判决书……十年前的字迹已经有些泛黄，但依然清晰可辨。
苏然快速翻阅着，试图还原当年的案件。十年前，也就是2014年9月17日，青城市富商赵天成家遭遇入室盗窃，失窃物品包括现金三十万元、价值五十万元的珠宝首饰，以及一块限量版手表。警方接到报案后，迅速展开调查，通过现场留下的指纹和脚印，锁定了嫌疑人李强。
案卷显示，李强当时二十三岁，无业，有盗窃前科。警方在他的出租屋里搜到了部分失窃的珠宝和现金，李强对盗窃事实供认不讳，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整个案件的证据链看似完整，供述、物证、鉴定报告都一应俱全，判决结果也合理合法。可周玥提到的那张合影，在哪里？
苏然继续往下翻，在案卷的最后一页，果然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师父穿着警服，面带微笑，身边站着一个女人，大约二十多岁，穿着朴素，眼神里带着一丝忧郁。照片的背景是市公安局的门口，拍摄时间是2014年10月，也就是李强案宣判后不久。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强的案卷里？
苏然仔细看着照片，女人的眉眼之间，似乎有几分熟悉。她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调出张宇的照片对比——张宇的眼睛和这个女人的眼睛，竟然有几分相似！玥玥，你认识这个女人吗？苏然把照片递给周玥。周玥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师父跟这个女人来往过。苏然的心跳加速。难道这个女人和张宇有关？和李强的案子有关？
她继续在案卷里寻找线索，在一份补充侦查报告里，看到了这样一段记录：经调查，嫌疑人李强与被害人赵天成无直接矛盾，盗窃系临时起意。案发当晚，李强潜入赵天成家，撬开保险柜实施盗窃，过程中未与任何人发生冲突。
临时起意？苏然皱起眉头。赵天成家住在高档小区，安保措施严密，李强一个无业游民，怎么会知道赵天成家有大量现金和珠宝？又怎么能轻易潜入？而且，失窃的物品中，那块限量版手表始终没有追回，案卷里只写着未能查获。这一切，似乎都透着不对劲。师姐，你发现什么了吗？周玥看着苏然凝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还不确定。苏然把照片收好，这个女人可能是关键线索。玥玥，你再想想，师父当年有没有提过一个叫‘，赵天成的人？或者有没有跟什么人因为案子产生过矛盾？周玥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赵天成！我想起来了！师父生病的时候，曾经跟我抱怨过，说当年办一个盗窃案，得罪了一个有钱人，那人后来一直找机会报复他，还说他办案不公。当时我以为是师父胡思乱想，没放在心上。
办案不公？苏然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难道当年的李强案，并不是简单的入室盗窃？师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隐情，才会被赵天成记恨？她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刑侦队的电话：帮我查两个人，一个是十年前李强盗窃案的被害人赵天成，现在在哪里，做什么的；另一个是照片上这个女人，尽快查明她的身份。
挂了电话，苏然又翻看了一遍案卷，没有再找到更多线索。她把案卷收好，对周玥说：玥玥，我先回去了，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记住，不要一个人出门，尽量待在家里。
师姐，张宇他……会没事吧？周玥拉住苏然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苏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坚定：会的，我们一定会找到他。李强的目标不是他，他只是被卷入了这场恩怨，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苏然心里也没底。李强已经失踪了三年，现在突然出现，还绑架了张宇，说明他的报复计划已经酝酿了很久，而且很可能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
离开周玥家，雨势渐小。苏然驱车返回公安局，路上接到了同事的电话，带来了两个重要消息：第一，赵天成现在是青城市的房地产大亨，十年间资产翻了几十倍，不过近几年因为涉嫌偷税漏税，被税务部门调查过；第二，照片上的女人名叫林慧，十年前是赵天成家的保姆，李强案案发后不久，林慧就辞职离开了青城市，下落不明。林慧，赵天成家的保姆，张宇的眉眼和她相似，照片夹在李强的案卷里……苏然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难道林慧和张宇是母子关系？当年李强盗窃案，林慧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李强绑架张宇，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师父，还可能和林慧有关，和当年未被揭开的真相有关。回到公安局，刑侦队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小陈看到苏然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苏队，我们查到李强的踪迹了！他最近在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附近出现过，有人看到他和一个陌生男人接触过。另外，我们调取了他的通讯记录，发现他在绑架张宇之前，给一个号码打过电话，那个号码的机主已经注销了，但我们通过基站定位，查到这个号码最后一次使用的地点，是赵天成公司附近。
赵天成？
苏然的眼神变得锐利。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了赵天成。当年的盗窃案，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师父所说的“办案不公”，是不是和赵天成有关？立刻派人监控赵天成的行踪，调查他和李强之间有没有联系。苏然下令，另外，加大对城郊废弃工厂的排查力度，张宇很可能被藏在那里。是！小陈立刻转身去安排。
苏然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夜空。月亮从云层中露出一角，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她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小然，做警察，有时候会遇到很多黑暗，但你一定要相信，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有些案子，看似结束了，但真相还在等待被揭开。
师父当年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李强案的隐情？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被赵天成记恨？而李强，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被冤枉，才会一心想要报复？张宇的失踪，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十年前的潘多拉魔盒。苏然知道，她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绑架案，还有师父当年未完成的正义，以及一段牵扯着多方利益的过往恩怨。她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师父和林慧的身影，在心里默默说：师父，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真相，保护好玥玥，也救回张宇。
凌晨两点，刑侦队会议室里，灯火通明。苏然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线索：李强的照片、林慧的照片、赵天成的资料、废弃工厂的地图，以及十年前李强案的关键证据清单。目前来看，李强绑架张宇，核心动机是报复，但报复的对象可能不只是周队，还有赵天成。苏然指着白板上的线索，对在场的警员们说，林慧当年是赵天成家的保姆，案发后失踪，而张宇的眉眼和林慧相似，我们有理由怀疑，张宇是林慧的儿子。李强很可能知道这一点，所以绑架张宇，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周队，另一方面，可能是想通过张宇找到林慧，或者用张宇来要挟赵天成。苏队，那林慧当年为什么会失踪？一名老警员问道，她是不是知道李强案的隐情，被赵天成威胁或者收买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然点头，十年前的盗窃案，看似证据确凿，但有很多疑点：李强如何精准找到赵天成家的保险柜？失窃的手表为何一直没有追回？赵天成当年为何急于结案？这些问题，都需要林慧来解答。而李强，或许也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所以才会在出狱后一心想要报复。
我们已经对城郊的废弃工厂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但那个工厂太大了，而且年久失修，结构复杂，搜索难度很大。小陈汇报道，另外，我们监控到赵天成今晚去过一趟公司，停留了一个小时就离开了，行为比较反常。我们的人已经跟着他了。苏然沉吟片刻：赵天成的反常行为，很可能和李强有关。他要么是收到了李强的要挟，要么是在和李强做交易。继续盯着赵天成，一旦有动静，立刻汇报。
她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距离张宇失踪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每一分钟都很宝贵。她必须尽快找到他。苏队，我们在废弃工厂附近的一个小卖部查到，李强昨天下午在这里买过面包、矿泉水和手电筒，还问过老板，工厂里有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另一名警员补充道，老板说，李强看起来很憔悴，眼神很凶，还带着一把刀。带着刀？苏然的心一紧。这说明李强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张宇的处境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立刻集合队伍，我们亲自去废弃工厂排查。苏然当机立断，分成三组，一组从正门进入，一组从后门包抄，一组搜查工厂周围的附属建筑。注意安全，李强可能携带凶器，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先确保张宇的安全。凌晨三点，十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城郊的废弃工厂。工厂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一直废弃至今。高大的厂房锈迹斑斑，窗户玻璃大多已经破碎，在微弱的晨光中，像一个巨大的怪兽，蛰伏在黑暗中。
苏然带领第一组从正门进入，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了满地的杂物和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时不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大家小心，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发现异常立刻汇报。苏然压低声音，示意队员们分散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