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洞窟遗秘（1 / 2）
“咔哒。”
“拾荒者”号与“鼹鼠洞”前哨站那布满锈迹的对接环完成锁定，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船体轻微的震动停止，但内部结构因应力释放而产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并未停歇，反而在相对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舰桥内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尘埃缓缓飘浮。
林骁、陈锋、老莫三人瘫坐在各自的座椅上，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交织，让他们连动一根手指都觉艰难。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舱外那片隐藏在星骸阴影中的、沉默的前哨站入口，如同巨兽微张的口器，散发着未知的气息。
“生命维持系统切换至前哨站供能……成功。外部环境扫描……无威胁信号。大气成分……可呼吸，氮氧比例正常，惰性气体偏高，存在微量未知惰性有机化合物……在安全阈值内。”老莫用颤抖的手指操作着几近瘫痪的控制台，调阅着对接后自动获取的有限数据，声音嘶哑，“重力……0.85标准G，有微弱人工重力场维持。内部温度……摄氏7度。能量读数……极其微弱，但有基础供能反应。看来……应急系统还在最低限度运转。”
“没有活人迹象？”陈锋挣扎着解开安全带，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抓起步枪，警惕地透过布满裂纹的观察窗，望向对接舱门外那片昏暗。门外是一条延伸向黑暗深处的金属甬道，墙壁上稀疏的应急灯散发着惨绿的光芒，能见度不足二十米。空气通过对接通道的缝隙渗入，带着一股陈腐的金属锈蚀味、灰尘味，以及一丝……淡淡的、类似于臭氧和旧式润滑油的混合气味，并不难闻，却透着一种久无人迹的苍凉。
“被动扫描没有发现任何热信号或生命体征波动。”老莫确认道，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浑浊的目光投向更深邃的黑暗，“但这里的屏蔽做得很好，主动扫描被严重削弱。而且……有些东西，不一定是‘活的’，才能有威胁。”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陈锋心中一凛，想起了“幽灵回响”区那些诡异的幻影和低语。
“武器能量还剩多少？”林骁的声音响起，他已勉强支撑着站起，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锐利，正检查着身上所剩无几的装备——一把能量见底的老式脉冲手枪，两枚高爆手雷，一把军用匕首，以及杨振江（备份）留下的那个屏幕布满裂纹的战术平板。体内能量恢复到了可怜的9%，但比之前那油尽灯枯的状态好了些许。脑海中，“放夜者”的回响和星辰坐标的灼痛依旧存在，如同背景噪音，但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步枪能量37%，手枪12%，手雷四枚。”陈锋快速检查了一下，脸色难看。这点火力，对付小股敌人或许还行，但若遇到“仲裁者”的猎杀小队或“清道夫”的怪物，根本不够看。
“足够了，如果只是探路的话。”老莫喘匀了气，也挣扎着起身，从驾驶座下方拖出一个陈旧但厚重的金属工具箱，里面是一些古怪的工具、几块散发着微光的能量电池、以及两把造型粗犷、但保养得不错的实弹霰弹枪和一些黄澄澄的子弹。“这里我改造过，有些地方……需要特别的‘钥匙’才能打开。希望那些小把戏还没被时间或者别的东西弄坏。”
他拿起一把霰弹枪，熟练地检查、上膛，又将几块能量电池塞进满是油污的工装口袋。“前哨站主体分三层。我们现在在顶层对接区，主要是仓储和外围防御。中层是生活区和初级实验室。最下层……是核心能源区和深层档案库，也是我当年发现一些……‘有趣’东西的地方。”他说到“有趣”时，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似乎混合了恐惧、兴奋与深深的忌惮。
“你在这里到底发现了什么？”林骁直视着老莫的眼睛，问出了关键问题。杨振江（备份）临死前的警告犹在耳边——“小心老莫……他不完全是‘星火’。”
老莫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一些……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碎片’。一些……关于‘坟场’真正成因的猜想。还有一些……连‘星火’最高数据库都未必记录的……‘观察者’日志。”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以及，一个可能指向‘静默谷’核心，或者说，那个‘卵’的……‘后门’。”
“后门？”陈锋惊疑不定。
“一个理论上的、未被证实的、极度危险的超空间褶皱节点。传说，是建造这个前哨站的初代探险者无意中发现的，它可能绕过‘静默谷’外围的大部分防御和扭曲时空，直接抵达……更深处。但也可能，直接把你送到‘卵’的嘴边，或者扔进时空乱流彻底湮灭。”老莫的语气平淡，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我从未启动过它，也不知道它是否还能用，甚至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但杨振江带来的数据，以及你对‘钥匙’的感应……或许，能验证一些东西。”
空气再次凝固。一条可能通往核心的捷径，但更可能是一条直通地狱的单行道。
“先确保这里安全，恢复状态。”林骁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收集一切可用情报，修复装备，然后……再决定是否走那条‘后门’。”
老莫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三人稍作休整，处理了最紧急的伤势，服用了高能营养剂，然后全副武装，踏出了“拾荒者”号的气密门。
“嘎吱——”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将飞船的呻吟隔绝。前哨站内部的寂静更加深沉，只有他们靴子踩在布满灰尘的金属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通风系统遥远而低沉的、仿佛垂死老人呼吸般的嗡鸣。应急灯的绿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空旷的、堆放着一些锈蚀货箱和废弃设备的通道墙壁上摇曳，显得格外孤寂诡秘。
老莫一马当先，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准确辨认方向，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和某些明显不自然的、颜色略深的污渍。林骁紧随其后，“超感感知”全力展开，扫描着四周。反馈回来的信息很“干净”，没有活物，能量反应微弱且稳定，只有岁月流逝留下的冰冷与死寂。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充满恶意的“视线”，仿佛潜藏在阴影深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陈锋端着枪，警惕地断后，目光不断扫视着每一个拐角和阴影。
他们很快来到了通往中层的升降梯井。升降梯早已断电停用，但旁边的维修梯还在。沿着布满铁锈的梯子向下爬行了大约二十米，他们来到了中层的生活区。
这里的景象更加破败。宽敞的圆形大厅中央，是一个早已干涸、落满灰尘的室内生态园遗址，枯死的藤蔓如同怪物的触手缠绕在腐朽的支架上。周围环绕着数十个标准居住单元，门大多敞开着，里面是同样积满灰尘的简陋床铺、桌椅和个人物品。一些桌子上还摆放着没吃完的、早已碳化的营养膏，墙上有用不知名颜料涂鸦的、早已褪色的星图和潦草的字迹，字迹的内容大多模糊不清，只有少数几个词能辨认出来——“回家”、“警告”、“不要回头”、“它们在看”……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这里是早期‘坟场’探险者的临时营地之一，大概活跃在……‘星火’纪元早期，甚至更早。”老莫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唏嘘，“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记录很模糊。大部分人突然撤离，留下了这些东西。我找到这里时，已经是废弃状态了。”
“没有战斗痕迹，没有尸体，像是匆忙离开。”林骁检查了几个房间，得出结论。撤离的原因是什么？那些“不要回头”、“它们在看”的警示，指的是什么？
“实验室在那边。”老莫指向大厅一侧的密封门。门上的电子锁早已失效，老莫用一把特制的、带着复杂纹路的金属钥匙（显然是他自己后来加的）打开了物理锁。
门后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摆放着一些老式的、与“星火”风格迥异的实验设备，大多已经损坏，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在实验室的中央，一个被特殊透明材料（类似强化玻璃，但质地更奇特）封闭的操作台上，却摆放着几件东西，一尘不染，显然被精心保存着。
一件是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表面流淌着水银般光泽的、不断缓慢变幻着复杂几何形状的碎片，散发着微弱的、与“星火”能量同源但更加古老晦涩的波动。
一件是一个破损严重的、类似个人终端的数据核心，接口规格古老。
最后一件，则是一个被封在透明方柱体内的、如同黑色水晶般、内部仿佛有星河旋转的、拳头大小的多面体。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散发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存在感”，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这是……”林骁的目光第一时间被那黑色水晶多面体吸引，体内的星辰坐标印记传来一阵细微的、带着警惕的悸动。
“‘沉默核心’碎片。”老莫走到操作台前，昏黄的目光落在那黑色水晶上，带着深深的忌惮，“我从‘坟场’更深处的一个……‘不该存在’的废墟里挖出来的。它不散发能量，不回应任何探测，但它所在的地方，时间流速会变得异常，低语会消失，甚至……‘那些东西’的注意力也会被扭曲。我怀疑，它和‘静默谷’那个‘卵’，有某种同源关系，或许是……某种‘碎片’，或者‘种子’。”
他指向那水银般的碎片：“这个，是我从一个‘星火’早期探索舰的残骸里找到的，可能是某种导航信标或者钥匙的一部分，但我一直无法激活它。”最后，他指向那个古老的数据核心：“而这个，是从这里某个探索者的遗体……旁边找到的。里面的数据损毁严重，但我修复了一部分，看到了一些……有趣的内容。”
老莫操作了一下操作台旁的某个接口，将数据核心连接上一台尚能工作的老式投影仪。一阵闪烁的雪花后，一段模糊的、充满噪点的影像投射在空气中。
影像中，是一个穿着古老款式宇航服、看不清面容的人，背景似乎是某个飞船的舰桥，正在剧烈晃动，警报声凄厉。
“……第七日……回声越来越强……它们不是幻听！它们在靠近！在低语！在试图……钻进我们的脑子！”宇航员的声音充满了恐惧，语无伦次，“导航信标……信标在发疯！指向那片绝对的黑暗！不！不能去！那是……子宫！是孕育‘终末’的……啊！！”
影像猛地扭曲，宇航员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抱头，仿佛在抵抗无形的入侵。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舷窗外——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一个难以名状的、缓慢蠕动的巨大轮廓……
影像戛然而止。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投影仪关闭后细微的电流声。
“子宫……终末……”陈锋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脸色发白。这与他们在“静默谷”边缘的感知何其相似！
“这个探索队，也发现了‘静默谷’，或者说，发现了‘它’的雏形。”老莫关闭投影，声音低沉，“他们没能逃出来。这个数据核心，是唯一的遗物。里面的日志还提到，他们怀疑‘静默谷’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某个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留下的……‘伤口’，或者‘产卵地’。而‘星火’的某些早期探索，可能无意中……刺激了它，或者提供了‘养分’。”
林骁的心脏狠狠一缩。早期“星火”的探索，刺激了“静默谷”？“钥匙”……“养分”……不祥的联想如同毒蛇，缠绕上心头。
“下层。”林骁的声音有些干涩，“档案库。我要看‘观察者’日志。”
老莫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领着两人走向实验室深处另一道更加厚重、需要多重验证的合金大门。这一次，他用了三把不同的钥匙，并输入了一段冗长的密码，大门才在低沉的嗡鸣声中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圆形房间。房间没有窗户，中央是一个升起的数据终端台，周围环绕着数十个嵌入墙壁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存储晶体阵列。这里的空气更加冰冷干燥，带着一种电子设备特有的、细微的臭氧味。
“这里的独立供能系统还能维持最低运转，保存着前哨站最核心的数据，以及……我后来添加的一些‘收藏’。”老莫走到终端前，枯瘦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显得有几分诡异。
终端屏幕亮起，显示出复杂的、与“星火”现行系统截然不同的古老操作界面。老莫调出了一份标记为“观察者日志-片段-来源不明-最高加密”的文件。
文件打开，显示的并非影像，而是密密麻麻的、用一种极其古老、充满几何美感的文字书写的记录，旁边有老莫后来添加的、不完全的翻译注释。
“……周期第7次‘修剪’后，第113号观测站报告，‘边界’稳定性下降0.0003%。异常波动源追溯，指向‘摇篮’星域。疑似有未授权‘萌芽’突破‘防护栏’。已派出‘园丁’进行预处理……”
“……‘园丁’失联。第113号观测站信号中断。‘摇篮’星域检测到大规模‘信息坍缩’与‘现实褶皱’。初步判定为‘野性萌芽’过度生长，诱发局部‘混沌潮汐’。建议启动‘除草’协议……”
“……否决‘除草’协议。代价过大。启用‘隔离’协议。将‘摇篮’星域及周边三百光年划为‘静默区’，注入‘归寂波’，诱导其向内‘坍缩’，形成‘信息奇点’，延缓‘混沌’扩散。该区域命名为：‘坟场’。观察等级：永久监控。注：检测到‘奇点’内部有微弱‘秩序’残留反应，疑似‘野性萌芽’核心未完全湮灭，进入‘蛰伏’或‘转化’状态。持续观察其与‘混沌’的相互作用及可能产生的‘变异’……”
“……警告！‘静默区’核心（现称‘静默谷’）‘秩序’残留反应异常活跃！与‘混沌’融合度上升！出现未知‘聚合’现象！聚合体表现出初级‘信息汲取’与‘现实扭曲’特性！判定为新型‘混沌衍生体’，暂命名：‘清夜之卵’。威胁等级上调。建议……”
记录在这里中断，后面是大片的、无法解析的乱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