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疫医(2 / 2)
长长的停顿。然后,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比档案记录中的更加低沉:“我的行为无需解释。”
谢尔曼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你杀了雷蒙德·哈姆,然后屠宰他直到他”
“没有死!”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带着愤怒和……痛苦?“没有!没有……没有死。他被……他被治愈了。”
“治愈?治愈了什么?”
“瘟疫,先生!”049向前倾身,束缚带绷紧,“我原以为你能意识到我在它开始传播之前发现它是多么好运”
“什么瘟疫?”谢尔曼打断它,“你不断提到所谓的瘟疫,可你却从未成功地描述出这种‘疾病’。今天你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此前这么多次你都没看出的东西吗?以至于你要了他的命?”
SCP-049僵住了。它的手指(那些与手套生长在一起的手指)开始抽搐。
“他……”声音低了下去,“瘟疫以不可预见的方式呈现并发展,并通过古怪的途径蔓延到了毫无准备的他体内……并且……”呼吸变得沉重,带着湿漉漉的杂音,“随便你怎么说吧,医生,那是我对他的仁慈,他被治愈了。”
“他变成了植物人!”
“我……”又是一次停顿,长得令人不安,“我不指望你能明白。你和你的……同类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你们并不是科学家,而是富有富有感性的家伙。你无法领会我所看到的恐怖,那些已经屈服于瘟疫并被改变的数以百万计的人,那些”
“你的治疗要了雷的命!”
“不,尊敬的先生,我救了他的命!”SCP-049的声音现在近乎嘶吼,“你会让这个世界重新跌落疾病与死亡带来的绝望当中,从而忽略我创造了一个奇迹”
谢尔曼提高音量盖过它:“什么疾病?什么瘟疫?他是个健康的人!他是个好博士!”
“并向受瘟疫折磨的人提供免费治疗!我不值得与你争论,先生,你见识短浅且愚蠢。哈姆医生病了,而我……”呼吸急促,几乎像是抽泣,“我治愈了他。我是唯一能做这件事的人。我的工作必须继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要”
“我受够了。”谢尔曼关闭录音设备,站起身,“对你的一切配给将被取消。欢迎回到收容,零四九。”他转向门口,“我们说完了。”
但在他离开前,他听到了最后的话语。低声的、破碎的、自言自语的词语:
“做,可以拯救其他人!甚至是你,虽然你不配,也将得救!我可以拯救所有人!我可以一劳永逸地消灭瘟疫。我能做到!只有我!我……我……”呼吸声沉重如风箱,“我救了……我救了他……哈姆医生,我……我治愈了他……他病了,我知道他病了,我知道,于是我……你们都病了,但我……我可以拯救你们。我可以拯救你们所有人,因为我……我就是解药。”
门在谢尔曼身后关上,将那些话语锁在里面。
三周后,以利亚·伊特金博士坐在了同样的采访室里。SCP-049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它的日志经过扫描和分析,但依旧无法解读。
“SCP-049,”伊特金开口,“我们正在进行的这次访谈意味着我们对你在4月16日所采取行动的调查将告结束,你的那次行动导致一名工作人员死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面具抬起。“我期待着你们能让我重回工作!过去几周以来我编撰了自己的日志并构建了一套崭新的理论,能够证明瘟疫是以何种危险的方式感染某人,以至于我几乎无法察觉。”
伊特金仔细地观察着实体。它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热情,甚至有一种奇怪的轻快感,仿佛哈姆的死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实验挫折。
“你对自己的行为有过任何懊悔吗?对于哈姆的死?”
一个挥手的动作,手套与袖口浑然一体。“啊,是啊。一名同事的死亡总是令人遗憾的,但是面对瘟疫我们必须迅速采取行动,医生,毫不犹豫。”
“谢尔曼博士在他的报告中指出,你在初次采访时似乎很悲伤。”
“悲伤”声音停顿了。面具微微倾斜,这个动作莫名地令人不安。“或许吧。我没有想到……可悲的是一位同伴被感染,但工作仍需继续。遗憾的是,哈姆医生的逝世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启示。活着的人类个体是前进的唯一方式。我决定了,我的治愈方法对死尸没有用处,我已经从你们慷慨的尸体供应当中得到了所有能够获取的。我希望能得到患有这种疾病的活人作为实验对象。”
伊特金感到一阵寒意。“恐怕你会失望的。”
笑声从面具下传来干涩、刺耳,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真诚。
“哦医生,”SCP-049说,身体前倾,束缚带再次绷紧,“我就不会把话说绝。”
访谈结束了。伊特金离开房间,透过观察窗最后看了一眼SCP-049。实体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于它的日志,用那无人能懂的文字记录着无人能懂的知识。它的手指在页面上平稳移动,仿佛从未沾染过鲜血,从未终结过生命。
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伊特金遇到了谢尔曼。
“怎么样?”谢尔曼问。
“它没有悔意。或者说,它的悔意……不是人类的那种。”伊特金摇头,“它真的相信自己在做好事,塞隆。这也许是最可怕的部分。”
谢尔曼沉默了片刻。“你认为它看到的‘瘟疫’是什么?真的只是一种幻觉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那不是幻觉……”伊特金没有说完。
两人都知道后半句是什么。如果那不是幻觉,如果SCP-049真的能看到某种他们看不到的腐坏,某种渗透存在本身的疾病那么,也许它确实是解药。
也许,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感染,却浑然不觉。
回到收容室内,SCP-049完成了今天的日志条目。它合上厚重的皮革封面,手指轻轻抚过表面。然后,它抬起头,透过单向观察窗它知道那里有人在看低声说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我看见了。在你们每个人体内。瘟疫在蔓延,在生长,在等待爆发的时刻。但别担心,我的同事们。别担心。”
它把手放在胸口,那长袍与身体生长在一起的地方。
“我会找到治愈的方法。我会拯救你们所有人。这是我的使命,我的存在意义。我是医生。我是治愈者。”
在永恒的黑暗中,在收容的寂静中,SCP-049等待着下一个实验对象,下一个需要治愈的病人,下一个将证明它的理论、将让它离终结瘟疫更近一步的机会。
而在它无法解读的日志深处,用未知语言写就的文字记录着一个真相一个连SCP-049自己都可能没有完全理解的真相:关于瘟疫的本质,关于治愈的代价,关于一个被困在自己使命中的存在的永恒孤独。
它写着,写着,直到薰衣草的气味再次弥漫空气,直到镇静剂带来暂时的平静,直到下一个循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