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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雷霆净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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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李丰终于爆发出嘶哑的吼声,那是绝望的野兽最后的悲鸣,“汝欺君罔上,专权乱国!我……我乃奉陛下密诏,清君侧!诛国贼!”他猛地从袖中抽出短刃,但手臂却颤抖得厉害,那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可怜的光。

司马师看着他,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悯,但那怜悯转瞬即逝,化为绝对的冷酷。“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他缓缓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方沉重的青铜镇纸,那镇纸造型古朴,是一只蛰伏的猛虎,“今日,我便替陛下,净一净这身边的秽物。”

话音未落,青铜猛虎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猛然挥下。

李丰甚至来不及做出格挡的动作,只觉额骨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随即是无边的黑暗和剧痛淹没了他。他最后看到的,是司马师那双毫无波澜的独眼,以及镇纸上溅开的、属于他自己的、温热的猩红。

“砰——”

李丰的尸体沉重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凝固着最后的惊恐与难以置信。鲜血从他碎裂的头颅下汩汩流出,迅速浸湿了名贵的波斯地毯,那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压过了室内的霉味与香料气息。

司马师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将沾满红白之物的青铜镇纸随手丢在案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掏出一方素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可能沾染的血迹。

“来人。”

两名玄甲侍卫应声而入,他们对地上的尸体视若无睹,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

“拖出去,送付廷尉。”司马师的声音依旧平静,“传令,收捕张缉、夏侯玄、苏铄、乐敦、刘贤及其所有亲族党羽,押入诏狱,等候处置。”命令简洁,残酷,带着斩草除根的决绝。

“诺!”侍卫躬身,利落地抬起李丰尚有余温的尸体,迅速退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钟会一直垂手侍立在门外阴影处,听着书房内短暂的嘶吼、重击声,再到此刻的死寂。当侍卫拖着李丰的尸体从他面前经过时,他闻到了那浓重的死亡气息,胃部一阵翻涌,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走进书房,看到地上那滩迅速扩大的暗红血迹,以及案头那方染血的青铜镇纸。

司马师已坐回榻上,重新拿起一枚黑子,凝视着棋盘,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士季,”他头也不抬,“你说,这局棋,接下来该如何?”

钟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落在棋盘上,那条白龙已然气息奄奄。他沉声道:“白龙气绝,当清理余孽,涤荡棋枰,方可重塑新局。”

司马师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独目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去做事吧。”

“会,领命。”钟会深深一揖,转身退出凌云阁。他的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也更加坚定。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洛阳,乃至整个大魏的天,彻底变了。而他在这个崭新的、用鲜血洗刷过的棋局中,必须找到自己的位置。

当日入夜时分,一封来自洛阳的密报,送到了远在许昌督军的司马昭手中。

司马昭展开帛书,快速浏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持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兄长……竟如此果决,如此酷烈!当场格杀中书令李丰,收捕国丈张缉、名士领袖夏侯玄!这已不是寻常的政争,而是赤裸裸的清洗与宣战。

密报的后半段,笔迹更为潦草,显然是后续加急补入的消息:“……朝议以‘陛下春秋已长,而溺情内宠,疏于朝政,中宫失德,有亏圣明’为由,公卿共奏,请废张皇后。陛下……已准奏。张氏即日迁出椒房,幽居别室。”

司马昭的手指几乎要将帛书捏破。废后!张缉之女,皇帝的结发妻子,竟也在这雷霆扫荡之下被连根拔起。这不仅仅是铲除张缉家族在宫中的最后一点血脉牵连,更是兄长对皇帝曹芳一次公开的、极具侮辱性的警告与惩戒——他能废掉你的皇后,就能动摇你身下的御座。理由何其冠冕堂皇,“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将这乱政祸国的罪责,轻飘飘地反扣在了皇帝自己头上。

他仿佛能闻到洛阳城上空弥漫开的血腥味,能听到诏狱中镣铐的碰撞与绝望的哀嚎。他想起母亲张春华临终前那双悲凉而失望的眼睛,想起父亲司马懿那深不见底的隐忍与算计。权力之路,果然是由白骨与鲜血铺就。他对兄长,除了那份固有的敬畏,此刻更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过往的许多想法,或许还是太过……天真了。

他缓缓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火焰吞噬绢帛,化作灰烬。窗外,许昌的夜空星光黯淡,与洛阳一样,沉沦在无边的暗夜里。一个新的,更加残酷的时代,随着凌云阁内那一声沉闷的重击,已然揭开序幕。

凌云阁内,司马师依旧独坐。

李丰的血已被清理,熏香重新点燃,试图掩盖那无所不在的死亡气息。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住的,比如恐惧,比如仇恨,比如那必将到来的、更激烈的反扑。

内侍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大将军,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听闻李丰之事,惊惧过度,已……已卧病不起。”

司马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内侍退下。

他踱步到窗前,推开窗,寒冷的夜风涌入,吹动他额前的散发。左眼的刺痛在冷风刺激下再次清晰起来。他眺望着远处宫城模糊的轮廓,那里住着一个被他吓病的皇帝,以及无数隐藏在暗处,或恐惧、或怨恨的目光。

“净秽……”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夜风中。

路还很长,而留给他的时间,或许并不如外人看来那般充裕。他仿佛能感觉到,那维系着司马氏权势与命运的丝线,正系于他这日益脆弱的躯体和这只独眼之上,绷紧,再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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