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金绳缚魔锁邪踪，太皇钟响震寰宇（2 / 2）
楚言与浮春迅速交换眼神。楚言的手在桌下按紧佩剑，浮春则悄悄将盛着安胎药的玉盏往拓跋玉手边推了推。
整场晚膳在窒息般的死寂中草草收场，残羹冷炙被撤下时，拓跋玉瞥见白战袖口沾着的酱汁——那个有洁癖到每日三更衣的男人，竟任由污渍留在身上。
浴房里水汽氤氲。拓跋玉贴着雕花槅扇，听见里面传来古怪声响。
先是浴桶剧烈晃动的水声，继而变成野兽般的低吼，最后竟夹杂着两种音色的自语：“...这具肉身倒结实...”、“滚出去...”当她凑近门缝时，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门突然洞开。白战穿着严丝合缝的寝衣出现，发梢还滴着水，领口却系到喉结上方。
他周身散发着松木皂角的清香，可拓跋玉分明嗅到掩在香气下的腐朽味——像暴雨后翻出泥土的棺木。
“玉儿在等为夫？”他伸手欲抚她脸颊，拓跋玉借着拢发的动作避开了。
那停在半空的手指枯瘦发青，指甲缝里凝着暗红血垢。她胃里翻江倒海，孕吐反应真实涌上喉头。
红烛高烧的卧房里，百子千孙帐无风自动。拓跋玉缩在床角，看白战如同面对毒蛇。
当他掀开锦被一角时，她突然剧烈干呕起来，手指死死揪住鸳鸯枕上的并蒂莲。
“夫君...…”她抬起泪眼，烛光在睫毛上碎成星芒，“我实在难受得紧，今夜怕要扰你清梦...…不如你去书房将就一晚？”
白战解衣带的动作骤然停顿。那张俊美面容扭曲了一瞬，左眼瞳孔掠过血红，旋即又恢复深潭般的黑。
他忽然掐住自己手腕，青筋在皮下蛇般游走：“玉儿这是...嫌弃为夫？”温存语气与眼中翻滚的暴戾割裂如阴阳两极。
拓跋玉的指甲深深陷进缎面被褥。就是现在！
她猛地抽泣出声，孕肚在薄衫下显出圆润轮廓：“今晨医师还说...胎象不稳需静养...”
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书房暖炉更旺些...…”
锦被突然被掀飞！白战像被火燎般跳下床榻，玄色身影在烛光里拉成鬼魅。
行至门边时，他喉间发出嗬嗬怪笑：“好...…都依你...”最后半句突然转作气音，仿佛有另一张嘴在抢夺发声的权利。
当雕花木门“砰”地合拢，拓跋玉瘫软在汗湿的枕上，发觉后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外间传来刻意拖长的鼾声。白念玉在罗汉榻上蜷成虾米，耳朵却竖得像警觉的幼兽。
当书房门栓落下的咔哒声传来，三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弹起。
“娘亲！”少年扑到卧房门前，声音压得低而急。
楚言反手抽出袖中短刃，寒光在门缝间一闪而逝。浮春则抖开药囊，雄黄粉的辛烈气息瞬间弥漫。
门内传来衣料摩擦声。拓跋玉赤足站在月华里，中衣领口微敞着，露出颈间一道新鲜血痕——方才白战掐腕时，戒指划破了她的皮肤。
楚言的刀尖在青砖地面划出火星：“可要属下去...…”
“天亮前莫打草惊蛇。”拓跋玉望向窗外，启明星悬在蓬莱仙山巅，“若是此妖狗急跳墙，伤到夫君就得不偿失了。”
她突然蹙眉按住孕肚，浮春急忙捧来安胎药。褐色的药汤映着烛光，却照不清众人眼底的阴翳。
书房内，月光如淬毒的银针，透过冰裂纹窗棂刺入，将白战扭曲的身影死死钉在摊开的《四海妖异志》上。
他的手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反向翻动纸页，指甲骤然暴长三寸，泛着幽绿磷光，狠狠刮过“噬魂妖”的词条，留下数道深可见纸背的刻痕。
“…必以…宿主精血…为引…”沙哑破碎的诵读声戛然而止，仿佛喉咙被无形之手扼住。
他猛地撕裂前襟，心口处肌肤下竟如沸水翻腾。
蛛网般的墨绿纹路瞬间蔓延，皮肉被下方疯狂窜动的条状活物高高顶起，形成数道狰狞游走的凸棱，仿佛有数条细长的毒蛇在他胸腔里撕咬冲撞。
“吞噬……龙胎……”墨绿纹路如活藤蔓般急速爬上脖颈，声带里挤出金属摩擦般的重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贪婪的腥气。
书架深处阴影蠕动，半卷《伏魔秘录》无声滑落。泛黄的纸页在冷月下摊开，赫然露出以暗金朱砂绘就的古老阵图——阵眼核心处，一枚盘旋欲飞的九龙印玺图腾灼灼生辉，龙睛处一点殷红似血！
恰在此时，窗外一声清越鹤唳裂空而至，如无形利剑刺破死寂！
白战触电般掩紧衣襟，皮下翻腾的墨绿虺影与邪纹如潮水般疾退，缩回心窍深处。
他最后扭头望向卧房方向，唇角猛地向耳根撕裂，露出的牙齿在月色下泛着森森冷白，一条细长分叉的舌尖于齿缝间一闪而逝，留下无声的贪婪嘶鸣，随即身影彻底融入书房浓稠的黑暗里。
曙色未明之际，拓跋玉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她整夜没合眼，身体冻得像块冰。
她跌跌撞撞扑到门边，冻僵的手指在门栓上刮出血痕。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蜷在罗汉榻上的白念玉被惊醒，抬头时看见母亲头发散乱挂着霜，冷汗浸透了衣衫，在晨光里冒着白气。
“念玉”拓跋玉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把沾着薄汗的龙纹玉佩塞进他手心。
玉佩突然发出微光：“去问道场找你重阳师叔，让他立刻去鹤鸣殿请你掌门师伯祖和三位师叔祖来除妖！”
侍卫楚言像影子般闪到二人跟前，腰间软剑振出蛇鳞寒光：“属下的追影步可避妖识！”
百年雄黄自剑鞘蒸腾而起，在三人周身结出无形障壁。
两人冲出小院，沿着山道狂奔。白念玉趴在楚言背上，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直跳。太阳升起时，他们终于看见问道场高高的白玉台阶。
问道场的白玉台阶还凝着露水。少年白念玉像只受伤的小鹿，跌跌撞撞冲上最后三级台阶，嗓子眼涌起血腥味。
“师叔——！”
这声带着哭腔的嘶喊惊飞了檐下早起的麻雀。高台上，身穿杏黄道袍的重阳子正指导弟子捏诀，闻声猛然转身。
当看清来人，他袖中蓄势的雷光符“刺啦”烧穿锦缎袖口，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念玉？！”重阳子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少年浑身湿透，泥点溅满裤腿，发白的嘴唇不住颤抖——分明是跑了百里山路！
白念玉“扑通”跪倒在冰冷玉砖上，颤抖的五指死死攥住重阳子道袍下摆，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我爹被妖怪附身了！求师叔带我上鹤鸣殿寻师伯祖去涤尘居收妖！”
重阳子脸色骤变，“唰”地抽出腰间宝剑。剑柄挂着的蛇骨铃铛疯狂摇晃。他一把拎起少年：“上剑！”
楚言踏着崩落的石阶跃上飞剑。三人化作流光冲向丹霞峰，剑尾拖出长长的火焰。经过森林上空时，骨铃突然尖啸——下方树海腾起巨蟒状的黑雾！
御剑飞行的青光划破云层，随着“轰”的震响，重阳子带着白念玉主仆重重砸在鹤鸣殿前的白玉广场上。
少年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楚言急忙用肩膀撑住他发抖的身子。抬头望去，九十九级台阶尽头，朱漆殿门悬挂的青铜铃铛正叮当作响。
此刻大殿深处，四位老者围坐在青玉棋盘前。蓝鹤唳掌门刚捏起黑玉棋子，突然听见“哐当”脆响——坐在对面的玄露子真人失手打翻了茶盏。
碧绿茶汤泼在绣着星象图的绒毯上，蜿蜒的痕迹竟像极了昨夜占卜时碎裂的龟甲纹路。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蓝鹤唳皱眉看向跌进来的小道童。这孩子不过八九岁年纪，发髻散乱挂着汗珠，手指死死揪着洗得发白的道袍下摆。
玄露子按住抽搐的眼皮：“何事惊慌？”
“重...重阳师叔在殿外求见...”小道童声音发颤。
话音未落，蓝鹤唳指间的黑玉棋子“啪”地碎裂。另外两位长老同时起身，檀木座椅在青砖上刮出刺耳锐响。
殿门轰然洞开时，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但见重阳子左袖破碎，胳膊上爬满蚯蚓状的绿纹。
白念玉胸前衣襟撕裂，血符在阳光下灼灼燃烧；楚言的软剑插在石缝里，剑柄挂的蛇骨铃铛裂成两半。
“师伯、师叔，噬魂妖现世！”重阳子嘶吼着举起龙纹玉佩，玉中金丝疯狂扭动，“师兄心脉已被侵蚀，今夜子时就要吞噬龙胎！”
蓝鹤唳的拂尘突然炸开银丝，玄露子腰间的青铜罗盘“咔嚓”裂成九块，碎片悬浮成环。
云崖子、风鸣子的道袍无风自鼓，袖中接连飞出朱砂符、青铜镜、桃木剑。
“各位师弟，随我速去涤尘居！”蓝鹤唳声如雷霆。四道身影化作金、青、白、赤四色流光，流星般射向山脚小院。
殿前那滩泼洒的茶渍突然沸腾起来，在水汽蒸腾中凝成八个血色大字：?妖噬心脉，子时屠龙。
晨光刺破云层时，涤尘居小院静得瘆人。拓跋玉扶腰立在青石板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昨夜她用朱砂混着狐血在书房周围画满禁制，此刻符纹正嘶嘶蒸腾血气——那妖物随时可能破笼！
天际骤然裂开四道霞光。金袍翻飞的蓝鹤唳率先踏云落地，玄露子袖中罗盘嗡嗡急转，云崖子的青铜古剑在鞘中长吟，风鸣子腰间葫芦飘出驱邪药香。四人道袍无风自动，在小院四角站定天罡方位。
“师伯、师叔...”拓跋玉刚屈膝要拜，蓝鹤唳拂尘轻扬，无形气劲如温水漫过膝弯，托住她下沉的身形。那力道带着昆仑雪松般的清冽气息。
“侄媳不必多礼。”蓝鹤唳声如寒潭坠玉，惊碎院中凝滞的妖雾，“救人要紧。”
身侧玄露子袖中罗盘嗡鸣骤急，云崖子背后的青铜剑鞘撞出龙吟清响，风鸣子腰间的朱砂葫芦“噗”地吐出护胎清气。
三位真人袍袖翻飞如鹤翼振空，声浪叠成三重回音：“师兄所言极是！龙隐安危为重！虚礼当免！”
拓跋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夜咬破舌尖压下的血腥味再度翻涌，喉间挤出破碎字句：“师伯...师叔...”
染血的指尖引向书房，“那邪物此时正在书房内...”
拓跋玉踉跄跪倒在碎石地。指甲抠进青砖缝隙的刹那，往昔画面如利刃刺穿脑海：白战在西海晨曦中为她绾发，鲛绡发带缠着他生茧的指节。
冬夜她双足冰凉，那人解开衣襟将她的脚捂在滚烫胸膛。
三日前他趴在她腹前傻笑，说孩儿踢他的力道像小龙摆尾...这些记忆被窗内探出的利爪撕得粉碎——那暴涨三尺的鬼爪缠绕绿鳞，指尖滴落的毒液将石板蚀出黑洞！
“夫君——！！”
凄厉哭嚎震得屋檐冰棱如箭坠落。血泪砸在伏魔阵眼的瞬间，院中三千六百道符咒金芒暴涨！交织的光网骤然收缩，将妖气巨蟒勒出道道裂痕。
门内噬魂妖如遭天雷贯顶！正要撕扯门板的利爪突然痉挛。
白战残存的意识在妖核深处咆哮，心口龙纹胎记迸发的金芒如熔岩灼烧妖脉。
妖物抱着头颅撞向梁柱，脊柱刺破皮肉绽出森白骨刺。
透过门缝见那跪地的身影，竟有混着妖血的咸涩液体划过鳞片——宿主封存的泪水如滚油泼进魂火！
“是那女人...她在哭...为什么本座的心...像被三昧真火煅烧？”
妖物意识混乱间，拓跋玉染血的指尖突然按上孕腹。腹中龙胎爆发出太古龙吟，她后背衣衫“刺啦”裂开——那搏动的龙纹图腾离体飞出，化作实体赤龙撞向书房！
“阵起！”蓝鹤唳须发戟张。四道本命精血自真人指尖射入阵眼，整座小院地面浮现金青交错的先天八卦图。
“轰——！”
楠木门板炸作齑粉。噬魂妖裹着滔天毒雾扑出，十八根肋骨化作骨矛直刺拓跋玉孕腹：“本座要嚼碎这孽...”
金光如天河倒泻！碗口粗的幌金绳自九霄贯下，绳身梵文流转似万千罗汉诵经。
妖物脖颈被缠住的刹那，云层间炸响石破天惊的断喝：“呔！相柳家的蚯蚓崽子！”
万丈高空之上，孙悟空单足倒挂筋斗云。火眼金睛照得妖雾如春雪消融，手中定海神针搅动九天风雷：“偷俺老孙镇海铁的账，今日该清了！”
金光如天河倒泻的刹那，孙悟空火眼金睛迸出万丈毫光。
他左掌向天虚抓，九霄云外骤然降下七宝莲台佛印——如来亲赐的?摄妖菩提印?在空中急旋，卍字金纹灼得妖雾嘶鸣！
“离！”
佛印烙在妖物天灵，墨绿妖魄如滚汤泼雪般从白战七窍喷涌。蓝鹤唳道袍鼓若风帆，袖中太皇钟化作金虹贯出：“铛——！”
青铜钟体倒扣罩住翻腾的妖雾，钟壁《度人经》篆文游走如金蛇，声波震得院中青石板寸寸龟裂。
玄露子咬破食指凌空画符，血咒没入钟壁的瞬间，妖雾凝成九头相柳本相，十八只竖瞳在钟内疯狂撞击。
白战踉跄跌跪在桃树残骸间。额前龙纹胎记金芒流转，茫然的金瞳倒映着满地狼藉：“玉...”
嘶哑呼唤尚未出口，庭院中央骤然爆出拓跋玉撕心裂肺的哀鸣。
鲜血如泼墨绽开在茜红色襦裙，瞬息浸透三层绢帛。白战目眦欲裂扑去，抱起妻子时温热血浆正顺着龙鳞纹袖口滴落。
那滩在青石板上漫延的猩红，竟凝成三丈浴火红莲，莲心处金芒吞吐如龙息。
白战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在庭院中炸开：“是谁伤了吾妻，本太子即使将他碎尸万段，也难解其恨！”
他身形如电，瞬间冲至庭院中央，一把将地上昏迷的妻子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脚下生风，直奔主卧内室而去。
孙悟空紧随其后，一个跟头翻进屋内，见白战已将人轻放在床榻上，忙从怀中掏出一颗泛着淡淡金光的丹药，声音急切道：“师弟，快让小狐狸服下此丹，此乃太上老君所赠的还魂丹，可保性命。”
白战接过丹药，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送入妻子口中，又迅速拿起矮几上早已冷却的蜂蜜水，含在口中温热之后，缓缓渡入妻子口中。
动作间，他全神贯注，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眼中只有妻子苍白的脸庞，再无其他。
孙悟空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白战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感叹。
他与白战相识几百年，深知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虽有些傲气，但对妻子却是一片真心，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此刻，他见白战如此紧张，也不禁为这位师弟捏了一把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屋内只剩下白战轻柔的呼吸声和孙悟空偶尔的咳嗽声。
拓跋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玉儿…你……你终于醒了。”白战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眼中满是惊喜与后怕。
拓跋玉挣开他的手，痛呼一声：“肚子……肚子好疼……”
孙悟空忽然插嘴：“师弟，小狐狸可能是要……”
不等孙悟空说完，拓跋玉又痛呼一声，白战这才意识到妻子可能动了胎气，导致龙蛋提前降世。
他心中焦急万分，赶紧大喊楚言和浮春，可等了许久也未见二人身影，甚至长子白念玉也不见踪影。但他顾不得许多，只好亲自替妻子接生。
孙悟空吓得赶紧退出去，心中暗自祈祷：师弟，你可得稳住啊，这接生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屋内，白战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玉儿，别怕，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白战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记忆中从医书上看来的方法，为妻子接生。
他动作轻柔而熟练，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妻子的脸上，但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妻子和即将出生的龙蛋。
孙悟空站在门外，心中忐忑不安。他时不时地探头张望，却又不敢打扰，只能默默祈祷着师弟能够顺利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