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集:去京城(2 / 2)
沈念秋将邹记者的文章剪下来,贴在茶室的墙上。她自己的那篇小文,也在一本学术集刊上发表了,题目是《“顺物之势”与“尽己之心”——从北木浪木创作谈传统工艺的哲学基底》。文章引经据典,却最终落回到小院中那些具体的劳作上,引得两位对工艺美学感兴趣的学者来信探讨。
秦建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重生者的记忆让他清楚,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复杂的市场冲击、观念碰撞。但他也更深信,北木这条路,就得这么一步一脚印地走。不拒绝时代,但也不被时代裹挟;不排斥交流,但必须守住内核。
秋意渐深,去北京的日子近了。作品已经仔细打包,照片和文字资料准备齐全。秦建国最后检查着要带去的榫卯小样,那是李强做的,一套最常见的“攒边打槽装板”拆解部件,没上漆,露着木头本色的光泽和严丝合缝的榫卯接口,朴拙至极,也精湛至极。
“就带这个?”王娟问。
“就带这个。”秦建国用布细细擦拭着榫头,“让北京那边的人也看看,咱北木的‘根’,是啥样。”
临行前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秦建国和沈念秋坐在窗前听雨。沈念秋忽然道:“志学前几天,从广州寄了封信来。”
秦建国“嗯”了一声,没问内容。
沈念秋自顾自说下去:“没提合作的事。就说他参与的一个融合漆器和现代家具的项目,遇到了难点,漆的干燥和木料的伸缩总处理不好,烦得很。又问院里一切都好否,北京展览准备得怎么样。”
秦建国望着窗外被雨丝打湿的昏暗灯光,半晌,道:“回头你给他回信,告诉他,漆性燥,木性润,要调和,得先摸透两者的脾气,不能硬来。院里都好,北京,就去亮个相。”
沈念秋微笑点头。她知道,有些东西,并未真的断裂,只是以另一种方式连接着。就像这秋雨,看似冰冷,却也在默默滋养着什么。
第二天,天放晴了。秦建国、王娟带着打包好的作品和资料,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李强和李刚送到院门口。小院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安静,只有老榆树的叶子,黄了一半,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火车轰鸣着驶离站台,窗外是飞速后退的、渐渐陌生的北方原野。秦建国靠窗坐着,闭目养神。他心里没有多少激动或忐忑,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坚定。他知道,北京不是终点,甚至不是一个真正的“舞台”。那只是一个让更多人看见这条“根脉”存在的机会。而根脉真正的生命力,永远在于它深植的那片土地,在于日复一日、不曾止息的生长。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规律而有力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一个不变的节奏。那节奏,与北木小院里斧凿的声响、松花江水的流淌,以及所有诚实的劳作一样,沉默,却蕴含着向前延展的力量。路还长,但方向,已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