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图之外的涟漪（2 / 2）

但是……在那种绝对的寂静之下，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稀薄、转瞬即逝的“不协调感”，就像一幅完美无瑕的画卷上，落下了一粒不属于画作的微尘；又像是一首和谐交响乐中，夹杂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错误的音符。

这感觉来自外部深空，方向飘忽，难以锁定，且很快消失无踪。

蓝星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她相信枝干的反应，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没有声张，而是加快脚步，直接前往舰桥。

她知道袁罡在那里静修。

当蓝星来到舰桥，向值守军官点头示意后，径直走向后部静修区时，灰鼠的初步分析报告和星枢的关联性标记提示，也几乎同步传到了袁罡的意识中。

袁罡在蓝星踏入静修区的前一刻睁开了眼睛，眸中金光一闪而逝。

“袁大哥。”蓝星在他面前停下，压低声音，快速将自己和枝干的异常感应说了一遍。

袁罡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他心念微动，星枢的光徽立刻在他和蓝星意识中同时投射出几幅图像和数据流：灰鼠发现的合金地板异常扫描图、那0.003秒的量子噪音扰动波形、以及广域被动侦听阵列捕捉到的深空背景“褶皱”频谱分析。

“看来，我们一离开涅盘星，就有‘客人’在关注我们了。”

袁罡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不是巧合，对方很谨慎，手段也很高明，几乎避开了所有常规和主要的探测手段。”

“是‘影蛇’？还是帝国内部其他势力？或者是……葬帝星云方向来的东西？”蓝星担忧地问。

“不确定。”袁罡摇头，“灰鼠发现的内部痕迹，说明对方可能在我们出发前或航行初期，就用了某种我们未知的方式，对战舰进行了极隐秘的接触或标记。外部侦测到的异常，则表明有东西在远距离、间歇性地窥视我们，两种痕迹都很淡，时间点接近，可能有关联，也可能是两拨不同的‘客人’。”

他站起身，走到静修区边缘，目光仿佛穿透舰体，望向舷窗外的深邃星空。

“星枢，全面激活【周天协同阵列】，进入主动隐匿模式下的最高灵敏度扫描。重点扫描灰鼠标记区域、枝干感应方向，以及所有异常数据点关联的空域，启用多层次欺骗信号与诱饵算法。”

“指令确认，【周天协同阵列】全功率启动，主动隐匿模式开启。扫描进行中……检测到十七处可疑空间背景扰动，正在追踪溯源……检测到舰体右舷中段二级通道存在极微量外来惰性气体同位素残留，与已知任何我方或常规星际物质不符，正在进行成分分析与源头建模。”星枢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运算负荷显然在急剧增加。

“灰鼠，”袁罡通过内部频道直接联系，“你发现的区域，立刻进行二次深度扫描和物质采样，同时，以该点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所有区域，进行无死角排查，重点关注是否有附着式、休眠式监听或追踪装置。注意安全，如有发现，不要轻易触动，立刻上报。”

“明白。”灰鼠简洁回应，身影已如同融化般消失在通道阴影中。

“蓝星，”袁罡看向她，“持续关注枝干反应，尝试与星枢的扫描数据联动，看能否建立更精确的追踪或预警模型。另外，准备几种具有强效净化或干扰特性的自然孢子或花粉，以备不时之需。”

“好。”蓝星点头，立刻开始行动。

“全舰进入二级警戒状态，非必要岗位船员保持原位，加强内部巡逻与身份核查。所有对外通讯与能量排放降至最低限度。”袁罡对舰桥下达命令。

命令迅速传遍全舰，轻微的警报声在各舱室响起，红色的警戒灯开始旋转。

船员们虽然有些惊讶，但训练有素，立刻按照预案进入警戒岗位，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而肃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星枢的扫描与溯源在持续，但那些空间背景扰动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在【周天协同阵列】的“网”即将合拢时便消散或转移，难以锁定具体源头。

惰性气体同位素的分析结果也显示，其成分极其罕见，在已知星域数据库中无完全匹配记录，疑似经过高度人工合成或来自极其偏远的未知区域。

灰鼠的二次排查在三个标准时后结束。她在那个异常凹陷点附近一处通风管道的滤网夹层中，发现了一枚比指甲盖还小、薄如蝉翼、材质非金非玉的透明薄片。

薄片处于完全休眠状态，没有任何能量反应，表面有复杂到极致的微观蚀刻电路，其工艺远超部落甚至塔克帝国的常规水平，灰鼠没有尝试激活它，而是用特制的屏蔽容器将其小心收纳。

“初步判断，这是一种超远程、被动式信息记录或中继装置，可能依靠舰体能量场或特定信号激活。”

灰鼠的报告冷静而专业，“它被放置的位置和方式，显示放置者极其了解这类战舰的内部结构，并且拥有高超的潜行与精密作业能力。放置时间可能在战舰停泊涅盘星船坞期间，甚至更早。”

袁罡看着灰鼠传回的薄片影像，眼神幽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层层防护的改装船坞内做手脚……要么是内部有极高权限的叛徒（可能性极低），要么就是对方拥有匪夷所思的渗透技术。

“影蛇……”他念出这个名字的可能性再次提高，这个古老的杀手组织，或许底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厚。

就在这时，蓝星忽然低呼一声：“袁大哥！枝干又有反应！这次……更清晰一些！方向，左舷侧后上方，距离……非常远，但感觉在移动！”

几乎同时，星枢的报告响起：“检测到超远距离、超低功率的定向扫描波束掠过，持续时间0.1秒，频率加密，发射源方位与蓝星祭司指示方向吻合度87%。波束特征与已知任何文明标准扫描方式均不匹配，具有强烈的隐匿与反解析特性。发射源处于高速机动状态，正在尝试追踪其轨迹残留。”

“终于露出点马脚了。”

袁罡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星枢，能反向锁定或进行特征标记吗？”

“正在进行尝试，对方机动规避算法极其高超，且似乎拥有某种空间相位偏移能力，常规锁定手段成功率低于5%。建议：发射一枚‘幽影’级高速侦察无人机，搭载高敏度被动传感器与量子纠缠信标，沿大致方向进行广域撒网式侦察，尝试捕捉其尾迹或建立间接追踪。”

“批准发射。设置无人机为纯被动模式，进入目标区域后自主判断，优先隐匿与信息收集，非必要不进行任何主动探测或信号发送。”袁罡果断下令。

“指令确认。‘幽影’无人机发射程序启动。发射倒计时：3…2…1…发射。”

舰体微微震动一下，一个几乎完全隐形的梭状体从战舰腹部悄然弹出，瞬间加速到亚光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星海背景中。

“不管是谁在窥视，”袁罡的目光重新投向主观察窗外的星空，那里是葬星古矿的方向，也是青帝陵墓所在星域的入口方向，“想跟，就让他们跟着。看看这趟浑水，他们敢蹚多深。”

星图之外的涟漪，已然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