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诛心之言,首辅困局难自解(1 / 2)
奉天殿的日晷指针。
缓缓移过“巳时”刻度。
朱厚照的目光。
却仍如钉子般。
死死扎在韩文背上。
一动不动。
户部尚书韩文。
此刻正狼狈地趴在金砖之上。
红布官袍的后背。
早已被冷汗浸透。
那片汗渍。
与刚刚阶下眼线的血渍。
印在了同一块地砖上。
红与黑交织。
刺目至极!
“五十五万两!”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拔高。
如惊雷炸响。
太子蟒袍上的暗纹。
在晨光中起伏。
似翻涌的怒涛。
“成化爷留下四百七十万两家底。”
“先帝兢兢业业十八年。”
“就给孤剩下这点?”
朱厚照俯身。
猛地捡起案上的户部账册。
他狠狠将其砸在韩文面前。
纸页瞬间散开。
密密麻麻的收支记录映入眼帘。
“你自己看!”
“弘治五年。”
“江南盐税少收三十万两。”
“理由是‘体恤盐商’。”
“弘治十年。”
“边军军饷克扣十五万两。”
“理由是‘国库空虚’。”
“去年。”
“光是给文官们的‘养廉银’就发了八万两。”
“你们倒会替自己打算!”
账册的纸角。
如锋利的刀刃。
刮过韩文的脸颊。
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韩文却不敢抬手擦拭。
只能死死盯着散落在地的账页。
上面的每一笔记录。
都是他亲手签字画押的。
此刻。
这些记录却像一条条毒蛇。
正从纸页里钻出来。
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
令他窒息!
“小爷息怒……”
刘健的声音带着苍老的颤抖。
他知道。
再不开口。
户部尚书怕是要被当场逼疯。
“先帝在位时。”
“轻徭薄赋是为了与民生息。”
“江南水患、北方旱灾接连不断。”
“赈灾用度本就浩大。”
“国库……”
“与民生息?”
朱厚照猛地转身。
目光如刀。
狠狠劈向刘健。
“孤怎么听说。”
“弘治十二年。”
“苏州知府上报‘百姓安居乐业’时。”
“当地有三万流民饿死在运河边?”
“孤怎么听说。”
“边军士兵穿单衣过冬时。”
“兵部尚书的儿子在京城买了三进的宅院?”
“轻徭薄赋不是让你们拿着国库的银子养肥自己。”
“更不是让你们用‘仁政’当幌子。”
“对百姓的苦难装聋作哑!”
最后一句话。
如重锤砸地。
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落在刘健花白的胡须上。
老首辅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嘴唇哆嗦着。
却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朱厚照说的都是实情。
那些被文官们刻意淡化的灾荒、克扣。
此刻被赤裸裸地摆在奉天殿中央。
像被剥光了衣服的丑角。
令人羞愧难当!
阶下的文官们。
个个噤若寒蝉。
连最年轻的翰林。
都低下头。
盯着自己的朝靴。
他们突然意识到。
这位新皇不仅懂祖制、通财政。
更对弘治朝的弊政了如指掌。
那些被他们写进奏折里的“太平盛世”。
在太子眼里。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臣……臣罪该万死!”
韩文突然撑起身子。
额头在金砖上磕得“咚咚”作响。
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
染红了地面。
“臣执掌户部无能。”
“致使国库空虚。”
“愿辞去尚书之职。”
“以谢天下!”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
像在溺水时抓最后一根稻草。
文官最重名节。
主动请辞至少能落个“知耻”的名声。
总比被太子当众革职强!
“辞去尚书之职?”
朱厚照冷笑一声。
俯身捏住韩文的下巴。
迫使他抬起头。
“差事办砸了就想拍屁股走人?”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韩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从太子的指尖传来的力道。
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双年轻的眼睛里藏着的狠厉。
比刀子还刮人。
“你以为辞职了。”
“就能抹掉这五十五万两的烂摊子?”
“就能让边军士兵填饱肚子?”
“就能让流民回家种田?”
“臣……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