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泰陵合仪安先帝,东华死谏触龙颜(1 / 2)
弘治十八年八月甲子日清晨,昌平泰陵外,雾气尚未散尽。
朱漆牌坊下,文武百官已齐齐跪满。
礼部尚书张昇双手捧着鎏金礼器,声音穿透晨雾,远远传开:“吉时到——请帝后执拂!”
朱厚照身着十二章纹龙袍,腰间玉带束得紧实。
他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柄白玉拂尘。
玉柄入手,温凉之感传来。
拂丝乃江南进贡的白狐尾,在晨光中泛着柔白的光。
张太后立于朱厚照身侧,翟衣上的金线绣纹被雾打湿,却依旧亮眼夺目。
她也接过拂尘,指尖捏得太紧,指节泛白。
自出宫门起,她便未与朱厚照说过一句话。
可此刻,二人并肩站在泰陵前,望着那具覆盖着明黄缎子的梓宫,张太后眼里还是漫上了水汽。
“请梓宫入陵——”
随着张昇一声唱喏,八名身着孝服的力士缓步上前。
他们将梓宫稳稳抬起。
梓宫上的鸾凤纹绣得细密,这是弘治皇帝在世时,张太后亲手挑的花样。
朱厚照率先举步,白玉拂尘斜斜搭在臂弯。
他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青石板的刻痕上。
张太后紧随其后,拂尘上的白丝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裙裾扫过地面的青苔,带起细碎的水珠。
文武百官跟在身后,玄色官袍铺成一片深色的海。
只有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和铜环碰撞声,衬得泰陵愈发肃穆。
地宫入口在明楼之后,是一道汉白玉拱门。
门楣上刻着“泰陵地宫”四个篆字。
朱厚照走到拱门前站定,侧身看向力士们抬着的梓宫。
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的便宜老爹,是在位十八年、勤勤恳恳却没享过几天福的弘治皇帝。
“进。”他轻声开口,声音被地宫的凉气吸得有些发沉。
力士们顺着地宫的台阶往下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地宫里撞出回声。
朱厚照和张太后跟着往里走。
地宫两侧的长明灯燃得正旺,把墙壁上的壁画照得清清楚楚。
画的是弘治皇帝批阅奏折、躬耕籍田的场景,一笔一划都透着恭敬。
地宫中央早已摆好了石制的棺床,棺床两侧刻着缠枝莲纹。
力士们小心翼翼地将梓宫安放在棺床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执礼——”张昇的声音在地宫里回荡。
朱厚照和张太后同时举起拂尘,对着梓宫躬身。
拂尘上的白丝垂落,扫过棺床的边缘,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奠酒——”
内侍捧着酒爵上前,朱厚照接过,将酒缓缓洒在棺床前的青石板上。
酒液渗入石缝,留下深色的痕迹,像一滴凝固的泪。
张太后也跟着奠了酒,放下酒爵时,她用帕子捂了捂嘴。
她终究没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翟衣的云纹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直到最后一项“封门”。
可当工匠们捧着封门的石料上前时,张昇却抬手拦住了:“慢着。”
他转向朱厚照躬身道:“陛下,按祖制,帝后合葬,地宫石门需等太后百年之后方能正式关闭。今日只需将外层木门掩上即可。”
朱厚照点头:“便按祖制办。”
他望着那扇厚重的石门,忽然想起弘治皇帝临终前的样子。
那时便宜老爹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说“照儿要好好待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