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残喘拾薪(1 / 2)
痛。不再是战斗时那种尖锐、爆裂、裹挟着肾上腺素与死意的痛楚,而是战斗结束后,潮水退去,露出满身狰狞伤口与透支空乏后,那绵长、钝重、渗入骨髓与灵魂深处的**余痛**。
陆山仰面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胸膛的起伏微弱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内腑撕裂般的钝痛,带出血腥与铁锈的混合气味。他的意识在剧痛的海洋中沉沉浮浮,如同一片随时可能被彻底吞没的枯叶。右臂——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的暗金色畸形组织,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指尖,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烧与冰寒交织、仿佛有无数细小蠕虫在骨骼与血肉缝隙中啃噬钻营的诡异痛感。暗金色的痂壳大面积剥落、碎裂,露出的可怖创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条手臂内部的结构正在缓慢而不可逆地**崩解**与**异化**,经脉尽碎,骨骼酥裂,肌肉纤维与那侵入的暗金能量、灵髓精华乃至地脉阴气彻底绞缠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介于坏死组织与活性矿物之间的**混沌状态**。
“废了……”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入他浑噩的意识。不是沮丧,不是自怜,而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目睹过太多同道陨落或残缺后,对自身处境的**冷酷评估**。散修的世界里,失去一条惯用的手臂,几乎等同于战力折损大半,前路断绝。更何况是如此诡异、带着持续侵蚀性的“废掉”。
但他没有让这个念头停留太久。求生的本能,如同岩石缝隙中钻出的顽草,死死压下了所有无用的情绪。他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顾诚。
顾诚侧蜷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他双目紧闭,眉心处因极致的痛苦而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长睫不住颤动,额发被冷汗浸透,一缕缕粘在额角与脸颊。他的呼吸急促而浅薄,胸口起伏不定,偶尔会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仿佛梦魇般的痛苦呻吟。冰魄傀囊落在他的手边,原本晶莹的囊体此刻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显然在之前的极限催动中受到了损伤。
“顾小子……”陆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试图呼唤,却发现自己连稍微提高音量都做不到。肺部火辣辣地疼,每说一个字都像吞下一把沙砾。
似乎听到了他微弱的呼唤,顾诚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涣散,焦距模糊,好一会儿才勉强对上了陆山的视线。那眼神里充满了透支后的空茫、未散的惊悸,以及一丝看到陆山还“完整”地躺在那里的、微弱的安心。
“前……辈……”顾诚的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神识枯竭后特有的滞涩与虚弱,“您……的……手……”
“死不了。”陆山打断他,语气是惯常的粗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无力。他停顿了一下,积蓄着气力,一字一句道:“听我说……我们……时间不多……那些东西……可能还会回来……”
顾诚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丝微光,用力点了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脸上掠过一阵痛苦之色。
“你……先试着……用最基础的吐纳……引导……周围的灵气……哪怕一丝……稳住……神识……”陆山艰难地指导着,“别管……冰魄傀囊……先顾好……你自己……”
顾诚依言,闭上眼,开始尝试运转《冰心诀》中最基础、最不耗神的静心法门,同时以微弱的意念,去勾连、捕捉空气中弥漫的精纯灵髓灵气。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痛苦,每一次尝试引导灵气入体,那因透支而变得如同布满裂痕玻璃般的神识,都传来尖锐的刺痛。但他咬牙坚持着,额头冷汗涔涔。
陆山则开始处理自己的“残局”。他先是用尚能轻微活动的左手,摸索着从破烂的衣襟内衬里,撕下几缕相对干净的布条——这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积攒起的所有力气。然后,他咬着牙,用左手和牙齿配合,开始**包扎**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右臂残端。
不是治疗,更像是**收殓**与**隔离**。
他尽可能避开那些还在渗出浑浊暗金色液体的、明显已经“异化”或坏死的区域,用布条在靠近肩头的、相对“正常”一些的位置,死死缠紧、打结。目的是**止血**(尽管流出的更多是那种诡异的暗金液体),以及**固定**这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彻底脱离身体的残肢,防止它在无意识的活动或下一次危机中造成更大的麻烦或痛苦。
布条勒紧伤口的瞬间,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神经,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但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硬是挺了过来。当简易的“包扎”完成,那条暗金色的残臂被勉强固定在身侧时,他已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喘息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尝试像顾诚一样,引导灵气。但他没有去触动右臂残端附近那混乱而危险的能量场,而是将全部心神集中在胸腹处的致命伤和干涸的丹田。灵髓灵气精纯而阴寒,对他残存的火行本源依旧有冲突,但此刻也顾不得了。他如同一个吝啬到极致的守财奴,一丝一毫地攫取、炼化着入体的灵气,修补着破损的内腑,滋润着近乎干裂的经脉。
时间在沉默与痛苦中缓慢流逝。祭坛空间内,只有灵髓从孔洞中持续喷涌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的灵髓灵气,如同无形的甘霖,缓慢地滋润着这两具濒临崩溃的躯体。陆山胸口的麻痒感再次出现,且比之前更加强烈、集中。顾诚苍白的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眉心的痛苦纹路略有舒展。
但两人的恢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尤其是陆山,右臂残端那诡异的“异化”并未停止,被布条包裹的地方,依旧隐隐传来酥麻、刺痛和冰冷的侵蚀感,仿佛那暗金能量正在缓慢渗透布条,向肩颈和躯干蔓延。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若不找到根本的解决方法,这条手臂的“问题”,迟早会要了他的命,或者将他变成某种非人的怪物。
就在两人艰难恢复,心思各自沉重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