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断矛之墙(1 / 2)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山谷中却燃着无数火把,将断壁残垣照得如同白昼。龙炮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震得山石簌簌落下。
阿古娜站在山谷入口处,望着眼前最后的三百勇士。她解下额间的银饰,扬手掷向身后的山崖:
“今日若不能守住此地,就让长生天收去我的魂魄!”
战士们沉默地开始行动。他们收集起所有折断的兵器——裂开的长弓、卷刃的弯刀、崩口的战斧,甚至还有半截龙炮的炮管。这些残破的武器被巧妙地垒砌在一起,组成一道泛着冷光的壁垒。
这道用破碎兵器筑成的墙,仿佛是这个时代最残酷的隐喻。当杀戮的工具成为守护的屏障,文明已经在战火中完成了某种轮回。
令人动容的是,几个年幼的孩童捧着刚采摘的格桑花,小心翼翼地将花朵插进兵器的缝隙。鲜红的花朵在锈迹斑斑的武器间摇曳,像是战火中不肯熄灭的希望。
“阿姆,”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头问阿古娜,“花能挡住那些大炮吗?”
阿古娜单膝跪地,为女孩理了理衣领:“花挡不住炮火,但它能让我们记得,这片土地本该是什么模样。”
与此同时,在山谷深处的岩洞里,沈青棠正带领妇孺制作防震耳塞。她取出去年在江南特意收集的死胎羊膀胱,这些半透明的薄膜经过药水浸泡,变得异常坚韧。
“把它塞进耳朵,”她向众人演示,“能吸收三成声浪。”
一个孕妇颤声问:“沈大夫,真的有用吗?”
沈青棠尚未回答,远处突然传来龙炮试射的巨响。岩洞剧烈震动,碎石如雨落下。众人惊恐地捂住耳朵,唯独那个戴着羊膀胱耳塞的孕妇惊讶地抬头——她虽然也能听到轰鸣,但耳膜并未感到刺痛。
“有用!真的有用!”她激动地喊道。
妇孺们顿时有了信心,纷纷开始制作耳塞。沈青棠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个新生命正在战火中成长,而她所能做的,唯有尽力守护这些微弱的生机。
山谷入口处,秦烈焰正在调试最后一道防线。她将缴获的明军弩机改装成连环发射装置,赤色长刀在晨光中泛着血色的光泽。
“可惜陈潇不在这里,”她对身旁的凌云说,“否则定能造出更厉害的机关。”
凌云沉默地擦拭着秋水剑。剑身上的彩绳突然无风自动,他若有所感地抬头,看见阿古娜正向他走来。
“待会突围时,”阿古娜低声道,“你带左翼,烈焰带右翼。我亲自断后。”
“不可!”两人异口同声。
阿古娜却笑了,笑容在曙光中格外明艳:“记得三年前我们并肩作战时吗?那时我就说过,草原的可汗,永远要站在子民身前。”
突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他是部落最年长的萨满,满脸皱纹如同干裂的土地。他在断矛墙前盘膝坐下,开始吟唱古老的史诗《狼归处》。
“在银月照耀的北方啊,有白狼守护的故乡...”老人的声音苍凉古朴,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草原千年的记忆。
令人惊奇的是,随着他的吟唱,狼群开始在山巅应和。那声音穿越炮火,仿佛在与远古的祖先对话。就连明军阵营中的战马都开始不安地嘶鸣,像是被这古老的歌谣唤醒了血脉中的记忆。
这首《狼归处》后来被收入《永乐大典·蛮夷篇》,编纂者不会知道,它曾在龙炮的轰鸣中,为一个民族唱响最后的挽歌
辛诚抱着辛平走到断矛墙前。孩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在兵器间摇曳的格桑花。
“平儿你看,”辛诚轻声道,“这就是人要守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