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虫肢(1 / 2)
房间里,莎拉的意识传递骤然中断了片刻,仿佛那段回忆本身带着巨大的创伤,让她难以继续。
当她的“声音”再次在虞幸脑海中响起时,已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我那天,最后还是踹开了那扇门……”她的叙述有些混乱,“不,不对……或许,是芙奈尔……她允许我进去的……”
她停顿了更长的时间,仿佛在积攒说出下一句话的勇气,那勇气却如同沙堡般脆弱。
最终,她用一种近乎梦呓般、带着强烈不确定和惊骇的语气问道: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虞幸能清晰地感知到莎拉精神层面传来的剧烈波动,那不仅仅是恐惧,更混杂着认知被颠覆后的巨大冲击和茫然。
他微微倾身,将手放在莎拉肩头,微微用力往下压,传递出一种坚实的存在感。
“别怕,”他的意念平稳而有力,带着笑,“我不知道,必须由你来告诉我。现在你身边只有我,你很安全……告诉我吧,你看见了什么?”
莎拉的意识似乎在他的安抚下稍微凝聚了一些,但那种恍惚和惊悸并未散去,反而在提及所见时达到了顶峰。
她的声音变得飘忽,仿佛在描述一个无法理解的噩梦:“我看见安东尼教授的脑袋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蛹,芙奈尔骑在他身上。”
“她……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芙奈尔……”莎拉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挣扎与困惑,“她是个……无法逃离的……巢穴。”
……
小客厅中。
一壶热气氤氲的红茶被一只纤细、保养得宜、指甲涂着幽暗墨绿色的手轻轻放在了铺着精美刺绣桌布的红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茶壶是细腻的白瓷,壶身上描绘着繁复的金色藤蔓与蝴蝶纹样,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两只杯子放好后,手的主人又提起茶壶,将壶嘴倾斜,琥珀色的、晶莹剔透的茶汤如同融化的蜜糖,缓缓注入配套的白瓷镶金边茶杯中,水面微微晃动,清晰地倒映出芙奈尔夫人那张美丽的面容。
她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用指尖轻轻推至卡洛斯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姿态优雅地送至唇边,先浅浅啜饮了一口,随即抬眼看向卡洛斯,唇边漾开一抹得体的微笑:“尝尝看吧,卡洛斯先生。”
卡洛斯从善如流地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汤滑过舌尖,带来一股复杂而陌生的香气。
他碧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仔细品味,然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确实非常独特,夫人。我还从来没在红茶中尝但过类似的香味……难以形容。”
芙奈尔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优雅地接口道:“第一口下去,有种近似于上好油脂般的醇厚香气。但含在口中片刻,便会迅速化开,变成一种清冽的微苦,紧接着是悠长的回甘。对吗?”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茶汤,目光似乎有些迷离,“我第一次品尝时,也觉得这口感颇为奇特,甚至有些怪异。但多试几次,便会不由自主地爱上这种层层递进的、与众不同的滋味。”
卡洛斯耸耸肩,没有继续附和这个话题,总之,看到芙奈尔屏退所有仆人,只和他留在这里叙话后这个微妙的表现,他基本不用再判断芙奈尔的身份了。
不论安东尼和莎拉是什么,芙奈尔都是个铁狼——哦,铁密教徒,亦或者是邪神眷属。
他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回正轨,语气带着侦探分析案情般的客观:“夫人之后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呢?我想,您必然会与安东尼教授离婚,并且将这场出轨公之于众,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吧?”
芙奈尔微微偏头,露出一丝玩味,温柔地反问:“哦?卡洛斯先生为何如此笃定我会选择公开?安东尼刚才也提过,丑闻一旦传开,对我的名声同样是一种损害。况且,失去一位在大学任教的丈夫,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我失去了一层‘体面’的保护色,仅仅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周旋,在某些场合或许会不那么便利。”
卡洛斯迎着她的目光,笑容不变,语气里带着一种冷静的剖析:“因为从我过去半个月与您的接触来看,夫人您是一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何况,以您的能力和手腕,”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我相信,即便少了某种隐形的‘身份’加持,也绝无可能在您擅长的领域受到真正的挫折。”
芙奈尔凝视着卡洛斯,片刻后,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愉悦的轻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欣赏,而后,涌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卡洛斯先生,您真是……一位很让人心动的男士。”她的声音轻柔,话语中的暗示若隐若现,如同茶汤表面氤氲的热气,缭绕不定。
卡洛斯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出那层额外的意味,继续追问:“那么,那位莎拉小姐呢?您打算如何解决?”
芙奈尔似乎随着聊天放松了下来,她身体前倾,一条胳膊撑住下巴,顺滑的袖子落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胸脯压在了桌沿,挤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她微笑着说:“莎拉会从学校里消失——当然,我指的是,被开除学籍。这件事一旦公开,她自然也无颜继续留下,她本就是外地人,只要她识趣,老老实实滚出约里克夫,从此不再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懒得去为难一个无足轻重的情妇。”
“这么仁慈?”卡洛斯挑眉,语气听不出是质疑还是感慨。
芙奈尔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教授与学生偷情,从地位和权力关系上看,毫无疑问是教授占据了绝对的主导。而学生,无论是主动勾引,还是被动接受,甚至是被要挟就范,一旦沦为情妇,便已经失去了大部分选择的权利。我对她本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
她抬眼,目光有些幽深:“我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唯有安东尼,身为主导者、背叛者,罪不可赦。我一定要他……身败名裂。”
小客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壁炉里木柴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茶香、昂贵香料的气息与一种无形的压力交织在一起。
突然,芙奈尔放下茶杯,瓷器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叩”。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卡洛斯,脸上的笑容依旧优雅:“说起莎拉,我想起一件事,卡洛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