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0章 立场（2 / 2）

下一刻，银光骤然破碎，化作点点星屑般的流光，消散在空气中。那坚固无比的金刚镯，竟就此断裂成数截金色的残骸，从蓝希的脖颈上脱落，叮叮当当地掉落在老君阁光滑的地面上，光芒迅速黯淡，仿佛变成了几块凡铁。

道德天尊本尊，高居大赤天太清圣境八景宫中，无情无欲，视万物为刍狗，不问世事。

然而，祂那遍布诸天万界的无数化身，却并非个个如此超然物外。除了最为人所熟知、象征“道”之演化的太上老君，以及作为对立面存在的太上天魔主之外，未尝没有那些体验红尘万丈、甚至拥有三妻四妾、凡俗情爱的“他我”化身存世。

对于这些形态各异、心性也未必相同的天尊化身，作为道德天尊嫡传弟子的秦玄，自有其应对之道。

若那化身值得尊敬，行事符合大道，他称一声“老师”亦无不可；若只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唤一句“道友”也算客气；倘若对方提出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试图以身份强压，那么，便是叫一声“老东西”，秦玄也未必喊不出口。归根结底，道德天尊本尊对此并不在意，大道之下，皆是虚妄。

而眼前这位老君，其希望调和妖、人两族矛盾，促进共存的想法，初衷或许是好的，是出于对此界生灵的慈悲与对平衡的追求。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强行要求蓝希改变自身坚守的根本立场，将命运的权杖倾向任何一方。

蓝希心中澄澈如明镜。他深知这位老君的深层意图。作为命运之主在此界的显化，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倾向性选择，都可能被此界的命运长河捕捉、放大，视为某种“征兆”。

只要他明确表态支持妖灵会馆，或为两族和平付出努力，那么无形中，命运的洪流就会开始朝着他选择的方向偏移。

然而，命运本身，既是注定的，又是不定的。它的注定，源于每一个有情众生基于其过往经历、性格思维所做出的，在特定情境下几乎必然的选择，这些选择串联起来，便构成了看似不可逆转的命运轨迹。

它的不定，则在于那冥冥中存在的“奇迹”与“变数”，某些超出逻辑的巧合或顿悟，可能让生灵做出违背自身惯性的抉择，从而让命运的河流泛起意外的涟漪，甚至改道。

但无论如何，只要不是大规模、粗暴地干涉命运长河的整体走向，引发席卷众生的命运风暴与混乱，身为命运之主的秦玄，通常并不会直接插手干预。更何况，谁说混乱本身，不是命运多姿多彩的一部分呢？对于局部的命运波澜，秦玄管或不管，全看自身心情与机缘。

真正能触动秦玄根本，令他不得不郑重对待，甚至亲自出手拨正的，是那种足以动摇命运根基的异常现象——“命运悖论”。

命运，本质上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相互作用下，生灵与非生灵共同演绎出的选择集合，它是一种基于现实与超现实交织的宏大逻辑体系。这种逻辑理应囊括万物，贯穿始终。

然而，诸天万界之中，总存在着一些超越了常规逻辑束缚的存在。这些存在本身，或其施展的手段，会严重干扰乃至扭曲这种底层逻辑的运转，从而产生一些看似简单，实则内蕴极度矛盾的“逻辑悖论”。

这种悖论一旦出现，就如同在平滑的命运织锦上打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不同的命运轨迹之间会因此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逻辑开始自我否定，因果链条出现断裂甚至倒置。

如果放任不管，这个悖论点就会不断膨胀、发酵，逐渐演化成一个吞噬周边命运线的“矛盾奇点”。

它可能使得“因”不再能诞生“果”，或者“果”强行扭曲了“因”；可能让已发生的被抹去，而未发生的却被固定；可能让一个生灵同时处于生存与死亡两种绝对状态……这种根本性的矛盾，会像病毒一样在命运网络中扩散，最终导致大片大片的命运陷入混沌、错乱与自我崩溃的境地。

这，便是“命运悖论”的恐怖之处。而命运出现了问题，紧接着到来的就是整个诸天万界之间的各种逻辑上的混乱，从而开启混乱纪元，亦或是直接让整个诸天崩坏，致使这个诸天纪元直接终结。

故而维护命运逻辑的连贯性与合理性，化解足以导致体系崩溃的悖论，乃是命运之主不可推卸的责任。

蓝希静静地站在原地，破碎的金刚镯残骸在他脚边散发着最后的微光。他抬眸，直视着蒲团上神色复杂的老君，虽未再发一言，但那平静的目光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与底线：他可以在此界行走，可以观察，甚至可以因缘际会地做一些事，但绝不会在根本立场上妥协，被强行绑到任何一个立场上。

老君阁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老君才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老君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萧索，然后，老君的目光看向了一边站着的无限和谛听，开口说道：“老君阁里的谈话……”

老君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随后接着说道：“罢了，随你们心意吧，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无限和谛听两人面无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回应。

就在两人……一人一妖以为这位蓝希和老君的会面已经结束的时候，蓝希再次开口说道：“话说，老师您究竟是被谁打伤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