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反思(2 / 2)
“此次失利,勃艮第侯国手中掌握的那种我们闻所未闻的‘大杀器’,是决定性的变数。面对那种能将血肉之躯瞬间撕碎的武器,再英勇的士兵,再精妙的战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准备充足,利用地利布下陷阱,是我们低估了对手。”
“其次,”他话锋一转,提到了西线的溃败,“法王的不宣而战,巴黎大军如雷霆般越过边境,长驱直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迫使我们必须从东线紧急抽调主力回援,东西两线作战,首尾难以兼顾,这是导致东线攻势功亏一篑的直接外因。”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带着深刻的自我批判解释道:
“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我自己。”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直视让·马洛,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定思痛的清醒。
“是我太过急功近利,被伦巴第人的许诺和扩张的野心蒙蔽了双眼,未能清醒地认识我们可能同时面对勃艮第侯国和法兰西王室时的真正实力对比和潜在风险。是我……做出了错误的战略决断,才将公国拖入了两线作战的泥潭,也让你们在前线承受了不该由你们承担的失败。”
这番深刻的自我剖析,将失败的原因从单纯的军事指挥,提升到了战略决策的层面。
厄德四世的分析冷静而条理清晰,他确实低估了法王那难以捉摸的古怪脾气和其维护附庸的决心,也高估了公国同时应对东西两线战事的实力。
但让·马洛听完公爵这番深刻的、近乎自我检讨的分析后,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早已做好了承担主要罪责、甚至被剥夺职务的思想准备,来承受此次战败的一切后果。然而,厄德四世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将失败的根本原因归咎于自身决策的失误,这在他追随公爵的漫长岁月里,确实是极为罕见的。
若是这件事放在数年前,厄德四世权势鼎盛、性格更为专断之时,绝对无法让人相信。那些曾经因为一次规模小得多的战场失利或执行不力而丢了脑袋的军官和领主,就是最佳的佐证。
他此刻表现出的自省与担当,反而让这位军事大臣在羞愧之余,生出一种更为复杂的、混合着惊异与感佩的情绪。
片刻的沉思后,厄德四世似乎将胸中的积郁随着那口清冷的空气一同吐了出去。他再次转身,回到军事大臣面前的座椅上坐下。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片刻前那种被恐惧和疲惫笼罩的死寂,虽然疲惫依旧,但眼神里却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统治者的决断光芒。
他看向让·马洛的目光,也不再是审视和追责,而是带着一种需要共同面对困境的凝重。
“那么,现在是时候收拾这些烂摊子了~”
厄德四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军事大臣身上,那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务实的期待,期待这位老臣能给出中肯的建议。
“如今东西两线的战事虽然暂时停止,但留下的麻烦可一点不少。我们首先需要想方设法,为之前进攻勃艮第侯国的行动,在法王那里找到一个……一个合适的、能让我们下台阶的理由。我们与巴黎并非世仇,而且比邻而居,关系不宜彻底破裂。你要清楚,公国每年产出的大量葡萄酒、毛呢和铁器,都需要巴黎这个巨大的市场来消耗和中转,这条商路绝不能断。”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示出内心的焦虑。
“此外,贝桑松宫廷方面,我们也必须尽快派人前去沟通,尝试……和解。”说出这个词对他而言似乎有些艰难,“他们如今凭借那种秘密武器,在军事上占据了主动。如果他们有心报复,掐断了我们通往南方的商道,我们的商人将寸步难行,国库的收入会锐减,公国很快便会陷入一场不小的商贸危机,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他将问题清晰地摆在了让·马洛面前,等待着这位军事大臣,在此刻转变为外交和战略顾问,提出可行的方案。
作为军事大臣,让·马洛对这种复杂的外交事务并不擅长,他的领域更多在于战场和军营。
但看着厄德四世紧锁的眉头,为了替他分忧,一条毒计缓缓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只见他缓缓地凑到厄德四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密谋的语气轻声说道:
“公爵大人,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施瓦本公国头上。正是因为他们从中挑拨,我们才不得已……”
他后面的话语变得愈发细微,几乎成了模糊的气音,只有几个关键词隐约可辨:“……受其蒙蔽……”“……主要责任在他们……”“……我们也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