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黑斯廷斯:不世出的音乐天才(1 / 2)
对于伦敦市民来,剧院远不只是文艺青年的消遣场所。
它既是上流社会交换眼神、评点新剧、结交权势的沙龙,也是中产家庭培养“艺术欣赏能力”的课堂,更是工人阶层结束一天劳作后,脱下围裙、换上粗呢长外套,在后座吆喝大笑的地方。
在科文特花园和德鲁里巷的那些高档剧院中,包厢票的价格往往高达六到九先令,甚至还需提前数日通过管家预约才能订到。而在更接地气的地方,比如苏豪区的剧场、斯特兰德街酒馆里的歌谣屋,花上一先令就能坐进木头长椅,听上一整晚的市井笑话或者是改编版的莎士比亚。
当然了,如果您连一先令都不愿交,还可以考虑最便宜的便士票。
只需要一两个便士,就能站在后排的站票席中,与一群报童、学徒、擦鞋匠挤在一起,一边嚼着冷肉饼,一边起哄演员台词中露出的破绽。
演员如果表现的太过平庸,会被他们用各种投掷物伺候。
但如果反派演员发挥太好,那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甚至可能被当场围攻。
而在多数剧院,餐饮也早就成了剧院节目的一部分。
剧场里的酒保会穿着围裙在中场休息时穿梭走道,叫卖炸鸡、葡萄干、坚果和啤酒。
比较高级的剧院还会在休息厅专门设置酒亭,提供波特酒与乳酪,供包厢客人放松心神。
或者,如果您不喜欢剧院餐点的味道,手头富裕的绅士们还可以在剧目开演前,在牛津街或者蓓尔美尔街的咖啡馆用餐,然后再带着雪茄的余香入座。
而贫穷些的观众则喜欢剧院外那种三便士一个的火炉炖牛杂摊,吃完后再排队进场。
正剧、轻歌剧、芭蕾、哑剧、通俗舞台剧、甚至滑稽短剧,从科文特花园到斯特兰德街,从圣詹姆士到帕丁顿,从西区的皇家剧场到东区的廉价马戏棚,每一晚,伦敦都有大约五万人坐进剧院,这里的每一张演出票都可能决定某位剧作家、某位演员,甚至某位政治人物的命运。
就像石匠雕出每一块塑像、铁匠铸出每一身盔甲,英国剧院文化的繁荣并非一日之功。
从伊丽莎白一世时代举办了无数莎士比亚剧作首演的环球剧场,到查理二世恢复王政后授予皇家专营权的两大剧院,再到十八世纪的歌剧狂潮,伦敦的舞台三百年来始终是这座帝国最鲜明、最躁动、也最具争议的文化引擎。
尽管1737年的《戏剧法案》曾对伦敦剧院施以层层限制,但随着乔治四世和威廉四世时期社会风气日渐宽松,中产阶级娱乐需求激增,一些新兴剧院顺理成章的如雨后春笋般在街角悄然出现。
而随着人口膨胀与中产阶级的兴起,剧院舞台的演出剧目也变得前所未有地多样。
一方面,观众的审美口味开始分化,有人偏爱庙堂之高,有人钟情江湖之远。
另一方面,科技的进步也让剧场更加的“可控制”。明亮的煤气灯替代了昏暗的油灯,机械布景代替了手拉幕布,而钢琴与弦乐的进步也使得音乐在剧场中不再只是插曲,成为了可以独立吸引观众的主角。
正因如此,1837年的伦敦才被许多外国旅客称作“欧洲剧院文明的顶点”。
法国演员来这里学习如何控制情绪,意大利歌手试图在伦敦的舞台上出人头地,就连口嫌体正直的美国佬也开始模仿伦敦剧院的阶梯票价与宣传机制,试图把纽约的百老汇变成“新世界的德鲁里巷”。
不夸张的,在这个维多利亚女王继位的新时期,伦敦的剧院文化正进入前所未有的极盛期。
而最有资格吃下这口时代红利的公司,它的名字不言而喻。
帝国出版公司董事会主席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日前在公司董事会上放出豪言:“在比利时电报建设项目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帝国出版公司计划在未来五年内全面进军剧场演出领域,我们不仅要统筹文人笔下的纸上剧作,更要把伦敦、巴黎两座城市的舞台,一并纳入手中。”
而在接受《经济学人》记者的专题采访时,亚瑟爵士在简短而克制的发言中,用了不到二十个词,就敲定了两笔交易的雏形:“与仲马先生旗下巴黎历史剧院的合作案已经谈妥,目前公司正计划重组伦敦圣詹姆士剧院董事会。”
消息一出,立即在伦敦金融城掀起热议。
有人讥讽,帝国出版公司终于连演戏都不肯让人自由了。
也有人戏谑,圣詹姆士剧院门前的新局广告恐怕很快就会像苏格兰场那样换上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肖像了。
但业内观察家对此则看得更透,帝国出版公司能拿下巴黎历史剧院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因为舰队街的许多人都知道历史剧院的所有者亚历山大·仲马本身就是帝国出版公司的董事,这次合作案不过是预料中的强强联合。
并且,这起合作案的难点也并不在于服大仲马点头,而在于如何绕过法国沿袭自拿破仑时代的特许剧院制度。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法国的所有剧院必须经由法国政府批准开设,即便变更经营人也需要向政府进行备案。外国资本不能直接以法人形式拥有法国的公共演出场所,特别是冠以国名、地区名或者历史名的剧院。
正因如此,根据那份所谓的合作协议,历史剧院的所有权理所应当的依旧属于法国公民大仲马,但剧院的管理权、剧目运营权与财务调度权,则在一份由英国律师事务所代为起草的《剧院资产信托契约》中,悄然转交给了一家设立于比利时的文化合伙机构。
这家名为“欧陆文化艺术发展信托”的合伙机构,其登记人和法定代表是比利时知名雕塑家纪尧姆·吉夫斯先生,而其主要担保人,则是英格兰电磁电报公司设在布鲁塞尔的业务代表处。
至于为什么法定代表会是纪尧姆·吉夫斯先生?
我想,多半是由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非常欣赏这位先生的雕塑艺术。
并且,亚瑟还非常认可他的夫人,爱尔兰裔比利时画家范妮·吉夫斯的精湛画技。
当然了,作为一名严谨的金融投资者,我们也不能排除一些边缘性的因素。
譬如范妮·吉夫斯夫人的某位好闺蜜恰好就是法国公主兼比利时王后。
不过这些隐情往往只有最资深的投资者才能知晓,譬如帝国出版公司的两位大股东罗斯柴尔德银行和巴林银行。
相较于帝国出版与巴黎历史剧场的合作案,大多数人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对于圣詹姆士剧院的并购案上。
诚然,圣詹姆士剧院位置上佳,这座剧院位于白厅与蓓尔美尔街之间,圣詹姆士宫的斜对面,距离王室近在咫尺,甚至早在1835年圣詹姆士剧院始建时,便有议员在私下称它是“离议会最近的非正式舞台”。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剧院始终没能像创始人约翰·布拉汉姆预料的那样火起来。
剧院砸了大价钱的几部新戏票房接连遭遇重大失败。
而在最近几年里,这座剧院能挣钱只有两部剧,并且全部出自查尔斯·狄更斯之手。一部是滑稽剧《怪绅士》,另一部则是《雾都孤儿》。
而为了一扫颓势,今年初的时候,布拉汉姆不惜砸下重金邀请法国最知名的剧团前来访问演出,指望着凭借这次演出作最后一搏。
不出预料的是,他的这次豪赌又输了。
布拉汉姆不止没能咸鱼翻身,反而因此背上巨债,陷入了财务困境。为了还债,他只得将圣詹姆士剧院挂牌出售。
虽然圣詹姆士剧院业绩不佳,但它的地段毕竟摆在这儿。
因此,剧院挂牌寻求转手的消息刚一放出,便接到了无数收购意向书。
而在一众竞标者的当中,看起来最有希望的莫过于在伦敦有着“德鲁里巷和科文特花园大独裁者”之称的超级剧院经理人阿尔弗雷德·邦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