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第916梦-水浒野史(2 / 2)
王婆拉着潘金莲的手,脸上堆着笑,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和算计,是我平日里很少见到的。
“…娘子,你听我说,这位西门大官人,可是咱阳谷县数得着的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往来哩!人物又风流,性子又慷慨…”王婆压低了声音,说得唾沫横飞,“那日他打你帘子下过,失手落了叉竿,怕是就有心了…你若依我之言,管教你受用不尽…”
潘金莲低着头,手里绞着一条汗巾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并不答话,可那眼神里闪烁的光,却瞒不过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西门庆?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这王婆,果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这才消停几天,就又干起这拉皮条撮合山的勾当!
而且还是西门庆和潘金莲…那武大郎是个三寸丁谷树皮,他兄弟武松,可是个能打死猛虎的杀神!
我一股无名火起,真想立刻冲进去,揪住这婆娘的头发给她几个大耳刮子。
但脚步刚一动,又硬生生顿住了。
我看见了王婆的眼神。那眼神里,除了惯常的谄媚和精明,还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一种操纵他人命运、从中渔利的得意。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在暗处牵线搭桥、搅动风云的感觉。
我退了回来,悄无声息地坐到外间的条凳上,心里的火气慢慢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警惕。
罢了,且看看。
这婆娘要作死,我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
西门庆和武二郎,都不是善茬,这浑水,老子才不蹚。
自那以后,我留了心。
王婆果然越发忙碌起来,潘金莲来得更勤,有时那西门庆也会鬼鬼祟祟地溜过来。
茶坊里间,时常传出些淫声浪语,王婆就在外间守着,像个忠心的看门狗。
我冷眼旁观,只作不知。
王婆见我不闻不问,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有时甚至会用从西门庆那里得来的赏钱,割几两肉,打一壶酒,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
我照吃不误,但心里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没有一丝风,空气黏稠得像是化不开的糖浆。
我在外头赌钱输了几个铜板,心里正不自在,踩着月色往回走。
快到茶坊门口时,却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巷子另一头溜过来,闪身进了茶坊。
看那身形,像是西门庆府上的小厮玳安。
我心里一动,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绕到茶坊后面,那扇对着里间炕头的窗户下。
窗户纸破了一个小洞,透出昏黄的灯光和低低的语声。
我屏住呼吸,凑了上去。
屋里,王婆、潘金莲,还有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看穿着是西门庆。
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显得鬼气森森。
潘金莲似乎在哭,声音断断续续:“…那矮子…今日察觉了些…若是那武二郎回来…怎生是好…”
西门庆的声音带着烦躁:“干娘,你须得想个计较!”
然后就听见王婆那沙哑而冷静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娘子,你休怕。这个有何难处?他若病时,你便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却把些砒霜下在里面…等他把这药吃下去,却把碗盏都洗干净,须不留下一丝痕迹。便是他亲兄弟回来,也没奈何…”
我的头皮猛地一炸,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砒霜!
这毒婆娘!她竟然真敢教人下这等毒手!谋害亲夫!
“…那砒霜,需得研得极细,下在药里。等他吃时,你却把滚热的热酒灌下去,药力发作得快,肠子也崩断得快,一时三刻就了账,神仙也救不得…”
王婆的声音还在继续,平静得可怕,仿佛在传授如何烹制一道寻常的小菜。
热酒灌下…肠崩断…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武松!那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若回来,得知兄长死得不明不白,岂能干休?
到时候,这阳谷县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西门庆或许能仗着钱财势力周旋一二,王婆这牵线搭桥、出谋划策的,绝对是第一个抵命的!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直起身,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里面的人,几步冲到茶坊前门,“哐当”一声踹开了那扇本就不是很结实的木门。
屋里的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潘金莲尖叫一声,缩到了西门庆身后。
西门庆猛地转过身,脸上惊疑不定,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似乎想摸刀子。
王婆则是一张脸煞白如纸,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手里的一个什么小瓷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我谁也不看,眼睛里只有王婆。
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几乎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贱人!你做的好事!”我低吼一声,声音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发抖。
“三…三郎…”王婆吓得语无伦次,浑身瘫软。
“闭嘴!”我恶狠狠地打断她,目光如刀子般剐过她的脸,“收拾你的细软!值钱的东西!现在!立刻!跟我走!”
“去…去哪里?”她茫然地问,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不想死就快点儿!”我懒得跟她解释,一把将她掼在地上,转身就开始胡乱收拾。
柜台上那几个散落的铜钱,角落里那半匹看起来还不错的绢布,炕上那床稍微厚实点的被子…所有看起来能换钱的东西,我都一股脑地扯过来,塞进一个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旧包袱皮里。
西门庆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我那双赤红的眼睛和不管不顾的架势,终究没敢开口。
潘金莲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只会往西门庆背后躲。
王婆瘫坐在地上,愣了片刻,直到我又回头瞪了她一眼,她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进里间,翻箱倒柜。
屋子里一片狼藉,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物件碰撞的杂乱声响。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我扯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王婆的手腕,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她拖出了这间充斥着阴谋和死亡气息的茶坊。
门外,月色凄冷,夜风不知何时起了,吹得人身上发寒。
我没有回头,拉着王婆,深一脚浅一脚地,迅速消失在阳谷县浓稠的黑暗里。
背后,那间小小的茶坊,如同一个被遗弃的、沉默的坟墓。
就在武松回来的前一天,我们逃到了临安府。
看着王婆绣着鸳鸯的荷包,我忽然笑了——这毒婆娘,心里终究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