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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静寂的晚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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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改变并没有引起张立国的注意。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并不关心。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天出门溜达、下棋,晚上回家看电视、刷手机。

然而,林淑芬却发现,当她把注意力从丈夫身上移开,投入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中时,那份压抑感减轻了许多。合唱团的王老师称赞她的音色好,读书会的李大姐说她见解独到,老同学群里,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回忆青春岁月。

原来,在妻子的角色之外,她还可以是歌者、读者、朋友。这个发现让她感到一丝解脱。

但每当回到那个家,面对沉默的丈夫,抑郁还是会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尤其是夜晚,躺在双人床上,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一天晚上,林淑芬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满脸泪水。她侧头看去,张立国依然背对着她,睡得安稳。在那一刻,她突然很想伸手碰碰他,想唤醒他,想告诉他自己的恐惧与孤独。

但她最终没有那么做。

她知道,即使她伸出手,碰到的也只会是一堵冰冷的墙。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夜。

张立国出门散步,迟迟未归。林淑芬起初没在意,直到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才开始担心。打他的手机,无人接听。她接连打了几次,最后电话终于接通了,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您好,我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医生,手机主人晕倒在路边,已经被送往市立医院...”

林淑芬脑子嗡的一声,来不及多想,抓起雨伞就冲出了家门。

在医院急诊室,她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张立国。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手上打着点滴。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梗,幸好发现得早,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

林淑芬坐在病床前,看着丈夫熟睡的脸。这张脸曾经英俊挺拔,如今布满了皱纹,但即使是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有什么化不开的愁绪。

她轻轻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那只手粗糙而冰凉。

“老头子...”她低声唤道,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张立国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是认命般的平静。

“你醒了?”林淑芬惊喜地说,“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张立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护士进来检查,告诉林淑芬病人需要休息,建议她先回家。林淑芬犹豫着,张立国却突然开口了:

“回去吧。”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对她说话。声音沙哑而虚弱,但确确实实是对她说的。

林淑芬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张立国住院一周后出院了。医生叮嘱要按时服药,保持心情愉快,避免受刺激。

回到家,林淑芬忙前忙后,按照医嘱准备低盐低脂的饮食。张立国顺从地接受着她的照顾,但依旧沉默。

不同的是,这次生病后,他的沉默似乎不再那么绝对。有时林淑芬跟他说话,他会点头或摇头回应,而不是完全无视。偶尔,他甚至会发出几个单音节词:“嗯”、“好”、“行”。

这种变化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对林淑芬来说,却像是黑暗中透进的一丝光亮。

一天下午,林淑芬从读书会回家,发现张立国不在沙发上。她找遍整个房子,最后在阳台上发现了他。他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摊开着一个旧木箱。

那是他们的“记忆箱”,里面装着多年来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林淑芬已经多年没有打开它了。

张立国正拿着一张泛黄的相片出神,连她走近都没有察觉。林淑芬看清了那张照片——是他们结婚五周年时在公园里拍的,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她笑得灿烂,他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记得那天吗?”林淑芬轻声问,“我们带着强强去公园,他非要坐船,结果掉水里了,你赶紧跳下去把他捞上来,全身都湿透了。”

张立国没有回头,但轻轻点了点头。

林淑芬鼓起勇气,继续说:“那时候你真勇敢,想都不想就跳下去了。”

“我是他爸。”张立国低声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林淑芬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接她的话茬。

她在他身边蹲下,看着那个记忆箱。里面有许多他们共同的回忆:儿子小时候的画作、一家三口的旅游照片、她为他织的第一条围巾、他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一个音乐盒。

“这个还能响吗?”林淑芬拿起音乐盒,轻轻拧动发条。

清脆的《致爱丽丝》在阳台上响起,旋律有些走调,但仍然悦耳。张立国抬起头,目光与她的相遇。在那一瞬间,林淑芬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他,那个爱笑、会害羞、总是找话题跟她聊天的男人。

音乐停止后,两人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令人窒息,而是带着一种奇妙的平静。

那天晚上,林淑芬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年轻的时候,站在舞台上唱歌,台下坐满了观众,张立国坐在第一排,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欣赏和爱意。

醒来时,她发现枕头上湿了一片。转过身,她惊讶地发现张立国没有像往常那样背对着她,而是平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梦见你唱歌的样子了。”他突然说,声音在寂静的黎明中格外清晰。

林淑芬屏住呼吸,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打断这难得的交流。

“你唱《茉莉花》,穿一条白裙子,很美。”张立国继续说,依然看着天花板,仿佛在自言自语。

那是他们厂里最后一次文艺汇演,她作为压轴表演了《茉莉花》。那时他们刚结婚一年,她还怀着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你那时候怀孕了,在台上吐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张立国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只有我知道。”

林淑芬也跟着笑了,眼中却涌出泪水:“你还说,那天可把我羞死了。”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不再冰冷。

“淑芬。”过了一会儿,张立国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

“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心门。林淑芬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说不出来。”张立国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有很多话,但一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林淑芬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走。

“退休那天,厂长说感谢我三十年的服务,送我一块纪念牌。我回家想告诉你,但看到你忙碌的样子,突然觉得说不出口。我觉得自己没用了,成了一个靠退休金吃饭的老头子。”

林淑芬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会没用?这个家离不开你。”

“这个家离得开我。”张立国摇摇头,“你那么能干,把一切都打理得好好的。儿子也成才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原来是这样。林淑芬终于明白,丈夫的沉默不是针对她,而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衰老和无力,把所有的失落和沮丧都埋在心里,最终变成了一堵隔绝一切的墙。

“你不是多余的,”林淑芬坚定地说,“从来没有是。”

张立国转过身,第一次在黑暗中正视她的眼睛。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布满皱纹,却闪烁着久违的真挚。

“我们再试试,好吗?”他问。

林淑芬没有立即回答。她想起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想起那些被无视的日子,想起自己度日如年的抑郁。离婚的念头曾经那么强烈,甚至在张立国住院前,她已经偷偷咨询过律师关于老年离婚的程序。

但此刻,看着丈夫眼中闪烁的泪光,她明白自己从未真正放弃过这段婚姻。

“好。”她轻声说。

改变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

张立国依然话不多,但他开始努力回应林淑芬的每一句话。有时是一个点头,有时是一个简单的“好”,有时甚至是一句完整的回答。

他也开始分担一些家务,每天扫地、倒垃圾,周末时还会帮忙洗菜。这些小小的举动在林淑芬眼中,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珍贵。

一天,林淑芬从合唱团练习回来,发现餐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张立国站在桌旁,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我不知道咸淡合不合适。”他说。

林淑芬尝了一口炒青菜,咸得发苦,但她微笑着点头:“很好吃。”

张立国笑了,那笑容不再是在外人面前的面具,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虽然再也不可能像年轻时那样无话不谈,但至少,沉默不再是他们之间的主旋律。

林淑芬发现,当自己不再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丈夫身上,而是拥有自己的生活和兴趣时,她对丈夫的沉默也不再那么敏感。她依然去合唱团练习,参加读书会,与老同学聚会。有时,她甚至会独自短途旅行,去探望在邻市的表妹。

有一次,她从表妹家回来,刚出车站,就看见张立国等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把伞,尽管那天并没有下雨。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

“来接你。”他简单地说,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回家的路上,他们并没有说太多话,但林淑芬感觉自己的心轻盈得快要飞起来。那种被需要、被关心的感觉,她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了。

秋天来临的时候,社区组织老年夫妇金婚庆典,林淑芬报名参加了。那天,她穿上了多年未穿的旗袍,张立国也换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

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重新交换了戒指。司仪让张立国说几句,他接过话筒,沉默了很久。

“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这些年,让淑芬受委屈了。谢谢她...没有放弃我。”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林淑芬看着他,发现他眼中闪着泪光。在那一刻,她明白,所有的等待和忍耐都是值得的。

回家的路上,他们手牵着手,像年轻时那样。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淑芬,”张立国突然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遇见你。”

林淑芬愣住了。这是她曾经彻底否定过的愿望——如果能重新选择,我宁愿一辈子不和他相遇。但此刻,看着丈夫真诚的侧脸,她发现自己的心早已改变。

“我也是。”她轻声回答,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夜空中有星星闪烁,寂静不再是他们的敌人,而成为了和平的陪伴。六十多岁的他们,终于在寂静的晚年里,重新找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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