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1章 给您的膝盖镀个金(1 / 2)
话说那卡尔顿与唐纳德,甫一撞停贼车,未敢有半分迟滞。
但见卡尔顿探长,到底是老于刑名之辈,虽心焦如焚,动作却章法不乱。他猛推车门,却不急于冒进,双脚甫一沾地,海畔子夜的寒气混着泥土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汽油味,便扑面而来,激得他精神一振,方才追逐时的热血上涌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近乎本能的警惕。
右手已按在腰间枪套之上,却不急于拔出,只是虚虚扶着,身子微矮,借着自己这辆横亘路中的老萨博车身作掩护,目光如探照灯般,飞快扫过那辆底朝天的宝马。
车身扭曲,车窗尽碎,玻璃碴子铺了一地,在朦胧月色下泛着冷光。
车内悄无声息,仿佛所有生机都在那一记猛烈的撞击中断绝了。
但这死寂,反而更令人不安。卡尔顿心下雪亮,这等亡命之徒,岂会轻易就范?多半是蛰伏暗处,伺机反扑。
“唐纳德!我左你右,戒备!车内至少两人,持有凶器可能性极高!”卡尔顿低喝,声线紧绷如弓弦。
他心下电转,老乔是死是活?那两块硬骨头会不会狗急跳墙?这荒郊野岭,支援未至,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那唐纳德牧师闻言,嘿然冷笑,声若洪钟,“圣父主的殿堂虽然宽广,却也容不下此等魑魅魍魉横行!”话音未落,身形已如一头敏捷的壮硕山猫,几个箭步便迂回到宝马车的侧后方,手中那根ASp甩棍“唰”地一声抖得笔直,在夜色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另一手仍紧握着那杆震慑人心的霰弹枪,枪口低垂,却蓄势待发。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哪还有半分平日布道时的悲悯,分明是沙场老卒临敌时的凛冽。
愈是靠近,那车厢内的情形便愈清晰。
前排两个安全气囊均已弹出,瘪塌塌地耷拉着,像两张苍白的人皮。驾驶座瘫软着一人,头颅低垂,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而后排.....卡尔顿眉头一皱,后排车窗碎裂更甚,隐约可见一人蜷缩其间,看那身形衣着,正是老乔!他似乎被卡住了,微微蠕动着,发出极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就在卡尔顿目光锁定老乔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驾驶座上看似昏厥的长发男,猛然动了!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竟是从破碎的车窗中疾探而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取卡尔顿小腿!这一下阴狠刁钻,竟是算准了卡尔顿注意力被后排吸引的瞬间!
好个卡尔顿!虽惊不乱,多年街头摸爬滚打练就的反应救了他一命。
眼见刀光袭来,他不及拔枪,腰腹猛地发力,硬生生向侧后急撤半步,同时左腿抬起,用坚硬的皮鞋靴底狠狠踹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pia”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那匕首被踹得歪向一旁,却也在卡尔顿裤腿上划开一道口子。
偷袭者一击不中,身形如狸猫般从车窗缺口滚出,落地竟是一个蹲伏,匕首反手再刺,招式狠辣连贯,显是惯于搏命之徒!
与此同时,另一侧亦是风声骤起!
那后排车门被人从内部猛地踹开,另一条身影咆哮着扑出,手中竟挥舞着一根尺余长的扳手,挟着恶风,朝唐纳德牧师当头砸下!势头猛恶,若被砸实,怕是铁打的头颅也要开花!
然而唐纳德是何等人物?北爱沙场打过,巴士拉枪林弹雨里闯过,这等阵仗于他而言,直如家常便饭。
但见他面对那呼啸而至的扳手,不闪不避,反倒是“呼哗哗”大笑几声,那庞大的身躯此刻却展现出与其体型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敏捷。
左脚为轴,身形微侧,让过扳手锋芒,右手短棍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向对方肘关节!
“啪”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接着便是杀猪般的惨嚎!那持扳手的汉子只觉得右臂一阵钻心剧痛,瞬间软垂下来,扳手“仓啷啷”掉落。
又瞧那唐纳德得势不饶人,短棍顺势下劈,重重敲在对方膝弯处。那汉子又是一声惨嚎,噗通跪倒在地。
而这边卡尔顿与那持匕首的汉子已缠斗在一处。
对方身手矫健,匕首舞动间尽是贴身短打的险招,显然意图近身,让卡尔顿的枪械难以施展,几次欲拔枪,都被对方疾风暴雨般的攻击打断,只得凭借格斗术与之间周旋。
一个不察,“刺啦”一声,衣袖又被划破一道,凌冽刀锋如影随形,直刺咽喉,霎时间,险象环生。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得一声大吼,“探长,低头!!”
车子另一边的唐纳德动了!他并未开枪,而是将手中甩棍当作短矛般掷出!“嗖”的一声破空厉响,那甩棍竟被唐纳德当做暗器,凌空甩出,暗色中一闪,精准无比地砸在长发男的脑门儿上!
“呃啊!”长发男吃痛,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空隙,卡尔顿抓住战机,猛扑上前!
他深知近身搏斗风险,但更忌惮对方取出别的什么玩意儿,此等距离混战,流弹误伤风险太大,弃枪不用,合身一撞,用肩头狠狠顶在长发男的肋部,同时右手疾探,使出一招标准的擒拿手法,欲锁其关节!
长发男亦是悍勇,受此重击,竟借势旋身,一记肘击猛砸卡尔顿太阳穴!风声呼啸,力道沉猛!
卡尔顿偏头堪堪闪避,肘风擦着耳廓掠过,火辣辣地疼。心下凛然,此人绝非普通混混,招式狠辣,竟是专业的制式格斗的路数!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在坑洼不平的草地上翻滚,拳拳到肉,闷响连连。
“探长,小心他后腰!”唐纳德的声音又如炸雷般响起。
他并未急于加入战团,而是持枪严密监视后座,同时出声提醒。原来他眼尖,早已瞥见那长发男夹克下摆掀起时,腰间别着的绝非寻常物事。
卡尔顿闻言,精神更紧,攻势愈发凌厉,专攻对方下盘与受创手臂。年岁虽长,经验却老道,生死搏杀,绝非擂台竞技,务求最快速度瓦解对方战斗力。
正当卡尔顿与长发男缠斗之际,宝马车后座另一侧,那刚刚被打倒在地的短发男却又踉跄着站了起来,嘴里大喊一声,“??t?àya~~~”,眼神中的凶光却愈发炽盛。
再一瞧,短发男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造型奇特的短刀,刀身厚重,一看便是能劈砍断骨的凶器。
若是别人许是不识,可对唐纳德来说,确实熟悉,眉间一挑,说道,“十五跺?你是安南人?”
“老东西,找死!”短发男低吼一声,竟不理会被卡尔顿压制住的同伴,目光怨毒地直扑正在警戒的唐纳德!显然,他看出唐纳德手持长枪,在近距离反而有些掣肘,意图近身解决这个最大的威胁!
“愿主怜悯你!”唐纳德面对持刀猛扑而来的凶徒,竟是毫无惧色,反而踏步迎上!不过并未开枪,似是不愿在情况未明时轻易夺人性命,亦或是顾及可能伤及车内的老乔。
只见唐纳德他将那杆霰弹枪当做长棍,一个标准的格挡式,架开对方直刺而来的刀锋,金属交击,铿然作响!
短发刀手刀法凌厉,一击不中,刀尖顺势下划,直取唐纳德手腕!招式阴狠,竟是杀人的技法!
唐纳德步法灵动,虽身躯魁梧,却异常敏捷地后撤半步,同时枪托顺势上撩,猛击对方下颌!这一下若是击实,足以让人瞬间昏厥!
那短发刀手反应亦是极快,忍着疼痛,偏头躲过,猎刀横削,刀光如匹练,直卷唐纳德腰腹!
两人以快打快,刀光棍影,在月色下交织成一片凶险的死亡之舞。
唐纳德虽勇,但对方持利刃,又悍不畏死,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情形险象环生!
这边卡尔顿听得身后风声劲急,知唐纳德遇险,心中大急。他猛吸一口气,不再与长发男纠缠,瞅准对方因手臂伤痛露出的一丝破绽,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其鼻梁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长发男一声凄厉的惨嚎,他顿时涕泪鲜血横流,攻势一缓。卡尔顿毫不留情,膝盖紧跟而上,重重顶在其腹窝!长发男如同煮熟的虾米般蜷缩倒地,只剩下痛苦的抽搐。
解决一人,卡尔顿毫不停留,转身便欲支援唐纳德。却见那短发刀手久攻不下,凶性大发,竟全然不顾自身空门,合身扑上,猎刀直插唐纳德心口!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小心!”卡尔顿目大叫一声,疾冲而上,却已不及!
却见唐纳德!临危不乱!大喝一声,“来的正好!”只见他于间不容发之际,猛地一个侧身,那壮硕身躯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让过刀锋的同时,左手如铁钳般迅猛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短发刀手持刀的手腕!紧接着,他吐气开声,右臂屈肘,一记刚猛无俦的重肘,如同出膛炮弹般,狠狠砸在对方腋下神经丛!
“呃!”短发刀手遭此重击,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猎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未及反应,唐纳德那如同磐石般的额头又已狠狠撞在他面门之上!
“砰!”又是一声闷响,短发刀手仰天便倒,鼻梁塌陷,满脸开花,直接昏死过去。
从撞车到制服两名凶徒,不过短短两三分钟。现场一时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愈发清晰的海浪声。
卡尔顿持枪快步上前,先谨慎地踢开地上的猎刀,又迅速给两名失去抵抗能力的打手上铐(用的是他们身上搜出的塑料扎带暂代)。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脱力般的虚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凉意刺骨。
他看了一眼唐纳德,只见这位牧师正缓缓收起甩棍,虽气息略喘,但眼神已恢复平静,甚至抬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低声道,“诶,愿主宽恕他们的罪行,也宽恕我动用暴力,讷门~~~”
只是他那拳头上沾染的血迹,与这祷词形成了微妙而强烈的反差。
“没事吧,探长?”唐纳德扫了一眼卡尔顿被划破的裤腿。
“无妨,皮肉伤。”卡尔顿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不去管地上蜷缩的两人,快步走到宝马后排,俯身查看。
老乔乔杜里被卡在变形的座椅与车顶之间,满脸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眼神涣散,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筛糠。
见到卡尔顿靠近,他竟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却动弹不得,只会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显然已是惊弓之鸟,心神崩溃。
“乔杜里!看着我!”卡尔顿低喝一声,“我们是警察!苏格兰场!你安全了!”
听到“警察”二字,老乔浑浊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亮光,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嘴唇哆嗦着,涕泪交流,语无伦次地喃喃。“别杀我......求求你们.....钱都给你们,硬盘你们拿走......我就是个会计.....”
卡尔顿心头一沉,看这情形,老乔受惊过度,短时间内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但确认其无生命危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听到老乔嘴里含糊的硬盘二字,又在车里翻找,在旅行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瞧,一块银灰色的移动硬盘!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外壳,卡尔顿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背后重重迷雾,线索千头万绪,可能都系于这小小的方块之上!他小心翼翼地将硬盘放入自己贴身的防弹衣内袋,拉好拉链。
随后不再多言,与唐纳德合力,将老乔从变形的车厢里拖拽出来。
唐纳德则已用对讲机与斯通斯警长取得了联系,言简意赅地通报了位置和情况,请求医疗与支援。
做完这一切,卡尔顿才觉得一阵虚脱般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靠在老萨博布满灰尘的车身上,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吸入肺中,稍稍平复了心绪。
夜色依旧浓稠,海涛声不绝于耳。远处,已隐约传来了警笛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划破夜的寂静。
卡尔顿望着那闪烁的蓝红光芒逐渐清晰,心中百味杂陈。此番行险,总算擒住了老乔,拿到了撬开王铮嘴巴、乃至揭开整个洗钱网络的关键钥匙。然而,过程之凶险,远超预期。
这两个打手的身手,绝非寻常混混,其背后的势力,恐怕比想象的更为难缠。
他看了一眼身旁如同铁塔般矗立的唐纳德牧师,若非此人相助,今夜结局难料。这偏远小镇,真是藏龙卧虎。
“唐纳德神父,”卡尔顿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今晚,多谢了。”
唐纳德转过头,那张粗犷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乎憨厚的笑容,与方才搏命时的悍勇判若两人,“探长客气了。主的羔羊迷途,牧羊人出手相助,分内之事。再说,这等宵小之辈,也配在主的土地上撒野?”语气轻松,仿佛刚才不过是赶跑了几只骚扰羊群的野狗。
“不过,以后,你还是要经常聆听主的教诲,看你这样,有多长时间没有去过教堂了?”
卡尔顿闻言,不禁莞尔,心中阴霾也驱散少许。他掐灭烟头,目光再次投向那辆报废的宝马和地上被铐住的凶徒,又看了看被划开的裤脚,心中默念俺们。
警笛声愈来愈近,车灯将这片海岸公路照得亮如白昼。
安德森和斯通斯警长带着几个人,以及一辆救护车,终于赶到了现场。
卡尔顿挺直脊背,迎着刺眼的灯光和呼啸的海风,对赶到的斯通斯沉声道,“封锁现场!这两个,”他指了指地上的打手,“严加看管,单独羁押!至于他,”目光落在老乔身上,“安德森,立刻安排车,一级保护!带去伦敦,我连夜审问。”
此刻,卡尔顿的心中却充满了久违的斗志。至少,他手里,终于握住了一张实实在在的牌。
这正是,海岸搏命擒关键,老探长险中求胜。证人到手风波恶,更深漩涡,“啪!!”,还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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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顿回到苏格兰场时,伦敦的天色已泛起一层稀薄的、铅灰色的晨光,如同稀释了的墨汁,无力地涂抹在维多利亚时代遗留的建筑尖顶上。
老乔是被安德森和另一名探员半搀半架着弄下车的。他像一具被抽去了骨头的皮囊,软塌塌地倚靠着旁人,脸上凝固着一种劫后余生与更大恐惧混杂的僵硬。
脸上干涸的血迹、撕破的衣襟、以及那双失了焦的眼睛,无不诉说着几小时前那场海岸公路边的生死时速。
卡尔顿紧随其后,裤腿被划开的口子随意晃荡着,露出底下已经简单处理过的纱布。彻夜的追捕、搏斗与长途驱驰,像一层油腻的污垢,黏附在他的神经上。
头疼,提醒着他体力已逼近极限。然而,一种更为尖锐的、近乎亢奋的清醒,却在脑髓深处挑动。
“直接带二号审讯室。”卡尔顿交代安德森,“对了,给他弄杯热茶,多放糖。哈里森呢?”
“在技术分析室等着了,探长。”
“行,你先去。”
卡尔顿亲自拿着那个用证物袋小心封好的银灰色移动硬盘,到了技术分析室,交给早已等候在技术分析室门口的哈里森,金丝边眼镜后,是一双因熬夜和兴奋而灼灼发光的眼睛。
“就是它,哈瑞。老乔拼了命带出来的宝贝。”卡尔顿拍了拍哈里森的肩膀,力道有些重,“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把它撬开!我要知道里面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明白,探长!我们这边设备和新来的解密程序已经准备好了。”哈里森接过硬盘,像捧着一件圣物,转身便扎进了那间布满机柜、屏幕闪烁的房间。
卡尔顿目送他离开,抬头看了眼窗外渐渐升起的阳光,大步走向二号审讯室。他知道,与时间赛跑的下半场,现在才刚刚开始。
审讯室里,老乔双手捧着一杯冒着微弱热气的塑料杯,蜷缩在固定于地面的椅子上。一次性纸杯里的廉价茶包泡出的褐色液体,因他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而不断晃荡,漾出圈圈涟漪。
卡尔顿进来后,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绕到老乔身后。
他能闻到老乔身上散发出的汗味、血腥味,还有一丝......尿骚味。这气味并不令人意外。沉默地站了片刻,这种无声的压迫感,往往比疾言厉色的质问更能摧垮心理防线。
“乔杜里,”卡尔顿终于开口,“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老乔浑身一颤,捧杯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他也浑然不觉。
卡尔顿缓缓走到他对面坐下,将记录本和一支笔放在桌上,却没有打开。他身体前倾,双臂搁在桌面上,目光平和地注视着老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