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年轻好学人(2 / 2)
之后,四海银行一方面保障钱引随时可兑成金银铜钱,同时也会在兑换时收取一定手续费。而一部分商人意识到:如果让交易对方也接受钱引的话,他们则会省下可观的手续费。
秦刚从辽阳回到流求时,先是了解到四海钱引已经得到了流求商人的普遍应用,然后更是惊讶地发现,在没有国家意志的加持、也没有成型的金融秩序保障的情况下,谈建这批最原始的金融专家们,实际上已经摸索出一套“以金银铤为储备金标准”的纸币发行方式。甚至他们还通过严谨的试验与精细管控,摸索出钱引发行数额与金银铤储备之间的安全比例系数,以确保钱引不会滥发而引起贬值的大问题!
秦刚明白,很多事的步子不能迈得太大,而且对货币相关的金融手段,他虽然拥有超越当下的见识与常识,但在实际运用中,未必会比谈建他们高明多少。所以,他还是放手让谈建自行负责,在那时希望他做好各种准备,等待着条件成熟后,可以将钱引推广到辽国去,从而可以发动起一场具有深远意义的“货币战争”!
回到南京道的官员这边,三司使马人望对大辽国忠心耿耿,本着自己“修身齐家平天下”的儒家思想,兢兢业业地努力工作,忧国忧民地谋划着未来。
在迎接新任留守耶律淳及统军使徐三两人的宴席上,马人望最终还是忍不住站出来,提及眼下南京道所面临的经济窘况,更提出了他的各种担心与忧虑,恳请耶律淳给予上任指示。
“此事不难,咱们徐统军不仅统领全道兵马军情,同时还是陛下新赐的集贤殿大学士,如此文武全才,必能为马司使想出纾忧解困的良策!”耶律淳呵呵笑着,将这事甩给了秦刚。
“王爷说笑了!徐某就只是个武夫罢了。只是学了几句诗词,那次只是去诗会上凑个人数,几则试题之中也是讨了点巧,更是陛下额外的恩宠,才赏了个虚名,实在是愧不敢当!”秦刚不慌不忙地谦虚着再将话题推回,“而且马司使所提之事,都是民生政事,徐某哪里敢越权,还是得听王爷的运筹指挥才好!”
“哎呀,徐统军也许不知道,这南京道与其他地方不同,边境正与那宋国相望,各处的军寨榷场,亦商亦军防。”耶律淳却是早有应对的说辞,“别的不说,这里最大的榷场,便就是南京道统军司所管的天津寨,仅此一寨,生意数量就能超过其余好几个的榷场。所以,马司使的难处,还真的要麻烦辛苦徐统军多多关注啊!”
“哦?”秦刚故作惊讶地回道,“南京道还有此事?若是如此,徐某倒是有心要去那个什么天津寨好好看看,倘若那时在能为马司使帮得上忙的话,便是当仁不让的责任!”
“徐统军果然爽快!”耶律淳立即笑道,“马司使在道内熟悉情况,不如就好好地陪着徐统军一同走一趟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刚也就清楚了耶律淳目前是没有什么太多底牌的。
而且他要是没猜错的话,三司使作为留守府的直属高级官员,马人望一定在此之前就拜会过耶律淳,而且以他眼下的认知,极大概率只会盯到了天津寨贸易的商税,期望能够得到耶律淳的插手。
耶律淳则滑头,既不拒绝,但没答应要直接干涉,而只是提议让他们两人一同走一趟。这样的话,他便算是帮了马人望的忙,但最终能达成什么结果,则需要其自己去谈。
秦刚同意带马人望一起去天津寨,是因为经过他与李清照的一夜长谈,对于接下来在南京道的行事方略,已经有了大致谋定。
次日,双方约定一同在析津府东门集合出发。
提前到达的马人望,向秦刚介绍了一位随他同行的年轻人:“见过徐集贤,这是下官的侄子,单名一个植,表字良嗣,一直非常仰慕大学士,想着借这次机会,能够为大学士牵马引蹬。”
而那个年轻士子赶紧上前施礼道:“学生马植,见过徐集贤。”
“马植!”秦刚心里又是一动,再联想到马人望本就出身于本地马家大族,便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不过他依旧还是淡淡地点点头道,“既是马司使的侄子,一起跟着见见世面也是不错的。”
马植在中国历史上的意义非同小可,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从历史的最终结局出发,将其定罪为“宋金战争”、以及“北宋灭亡”的罪魁祸首,而他本人也是在金兵直逼东京时,被宋朝廷以“兵祸始作俑者”之罪名处死。
但是,实事求是地回到当下这个时间点,就像秦刚与李清照曾讨论过的那个话题中:马植他究竟是辽国汉人中罕见觉醒的华夏精英?还是在辽末复杂社会危机下的政治投机客?秦刚此时觉得,倒是有了可以亲自查证的机会了。
马植自报了年纪,今年二十一岁,虽在伯父的督促下,通过了在析津府的科举贡试,不过最近两次都没有通过在上京的最终考试。
“读书终究是出人头地的最好出路,科举一定不要放弃。”马人望在路上也不忘教育自己的侄子。
不过,马植却并不太认可,他一昂头道:“那也不一定,徐集贤就没参加过科举啊!”
“住嘴!你岂能与徐集贤相比?他是武将出身,却是武艺超群,征战四方,为国杀敌,立功无数!但也不耽误他文采出众,神对绝句力夺春钩宴诗会魁首。”马人望直接呵斥他,“那你是文能相比?还是武能企及?”
秦刚骑马与他们并行,赶紧客气地劝道:“良嗣正值青春年少,未来前景广阔灿烂,不必拿我们这些皮末之功相比。”
“黄毛小儿口无遮拦,还望徐集贤海涵。”马人望转过身致歉。
“学生自然是敬重徐集贤的。”马植却坚持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辽国虽自诩华夏正统,承袭隋唐,但终究还是掩盖不了尚武轻文,崇夷贬汉的时弊。若不是如此,以徐集贤这样的满腹才华,何必要先做马上将军,之后才能得到天下文人的认可呢?”
“……”马人望没想到自己侄子又耿又硬,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能先转头对秦刚不住地请罪道歉。
“马使司无须紧张,良嗣年轻气盛,这些话也是有感而发,情有可原!”反倒是秦刚回过头来安慰他。
“亏得徐集贤体谅,老夫这次把这个惹祸精带出来真是不妥啊。”马人望有点后悔,便找了个机会拉着马植远离秦刚。
不过从潞县开始,不时便有地方官员为赋税之事求见马人望,没有约束的马植便又转到了秦刚这边。
“学生平时好胡思乱想,然伯父严厉,一旦不合其意便断言斥骂,终难解其惑。今日得见徐集贤,方才感受到大学士之胸怀与博才。学生斗胆有些困惑,想在此请教。”
“行啊,但说无妨。”
“吾大辽虽尊儒重学,然儒学之源,却在中原宋国,是否说明我大辽为外,而宋方为内乎?”
马植的这个问题的确是许多辽国汉儒的共同疑惑,不过也早有人解释过的。
秦刚暂时还未确定马植这次来提问是否有人指使,所以也就谨慎地引用了标准答案:“春秋战国的齐鲁,虽坐拥天下儒学之大半,但并不影响最受鄙夷的秦国最终一统天下。而今日之辽宋已经互为兄弟之国,那便同样是天下子之一,也不排除将来有一天,兄弟合一再现大一统之中国!”
马植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却在一时错谔之间竟然有些神往了:“那以大学士之见,是该谁合并谁呢?”
“吾辈自当多努力!”秦刚的回答既坚决又十分富有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