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文明之种（2 / 2）
不是消失，是收缩。
那片笼罩了整个世界的黑暗，连同其中的一切——摩天巨楼、歼星战舰、银白巨树，以及那无数绝望的、麻木的灵魂——都被那只眼睛，缓缓地、轻易地，“吞”了下去。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没有惨叫。
就像是橡皮擦，擦去了一副画。
999世界，这个曾经无比辉煌、强大到足以跨越星河的顶级文明，就这么……没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
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光幕，在这一刻，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文明墓碑”的内部，重新恢复了空旷与死寂。
吴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见过无数血腥的厮杀，也亲手制造过无数死亡。
但像这样，一个完整的、强大的世界，被如此轻易、如此写意地抹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已经不是战争，不是毁灭。
这是一场……捕食。
一个高维度的存在，对于一个低维度世界的…捕食。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玩家，所谓的强者，不过是这顿“美餐”上，聊胜于无的调味品。
“现在，你明白了吗？”
苍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勤猛地回头，却发现，苍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幻、透明。
他的能量，在刚才那场“记忆重演”中，已经耗尽了。
“这就是我们所有世界的…宿命。”苍的脸上，带着一丝解脱，又带着一丝深深的悲哀，“我们只是被圈养的‘食物’。从1级到10级，所谓的升级，不过是让‘肉质’变得更加肥美而已。”
“所谓的‘人性游戏’，所谓的‘伪神’，都只是‘牧场主’设置的筛选机制，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在绝望与疯狂中，催生出更‘美味’的灵魂。”
“每隔一段时间，当一个世界的‘果实’成熟时，‘祂’就会降临，进行收割。”
苍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吴勤的身上，那虚幻的眼神中，燃起了最后一丝光芒。
“我曾经也以为，只要达到10级，只要能掌控法则，就能打破这个囚笼。”
“但我错了。”
“在真正的‘捕食者’面前，我们这些所谓的‘神’，和一只强壮点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如同幻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吴勤看着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是我？”
他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为什么苍要选择他？为什么把这最后的遗产留给他？
“因为……”苍笑了，那笑容，灿烂得如同他初见时一样，“因为你和我，和所有人都不同。”
“我们抬头仰望，看到的是绝望，是宿命，是不可战胜的‘神’。”
“而你……”
“你抬头时，想的却是——”
“——怎么把它，也拉下神坛，变成你的盘中餐。”
苍的身体，在说出这句话后，开始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缓缓飘散。
“我的时间到了，吴勤。”
“我尝试过用‘秩序’与‘团结’去反抗，但我失败了。”
“或许……用你的方式，用绝对的‘混乱’与‘自我’，反而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这个‘文明墓碑’，是我用最后的力量，从‘祂’的吞噬中，截留下的一丝999世界的本源。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现在，我把它……连同我的一切，都交给你。”
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受到了指引的萤火虫，瞬间涌向吴勤，没入了他的身体。
吴勤只感觉，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和一股精纯到极致的本源能量，轰然冲入了他的脑海和四肢百骸！
那是整个999世界文明的结晶！
那是苍作为10级玩家的，对法则的全部感悟！
吴勤闷哼一声，即便以他强悍的肉身和精神，也在这股恐怖的洪流面前，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周身散发出刺目的金光。
“吴勤，记住……”
苍最后的声音，在吴-勤的灵魂深处回响，带着一种深深的期盼与嘱托。
“不要相信任何人……无论是屋檐的赵全，还是戮神会的会长……”
“他们……都有自己的‘道’，但那不是你的道。”
“去走你自己的路，去吞噬一切，去超越一切……”
“我相信你……”
“只有你，能做到……”
声音，戛然而止。
苍的身影，彻底消散。
整个“文明墓碑”空间，也开始剧烈地晃动、崩塌。
吴勤悬浮在崩塌的中心，闭着双眼，默默地承受着那股庞大的馈赠。
就在这时——
一个充满了戏谑与轻蔑的冷笑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的脑海最深处响起。
“呵呵……又一只妄图反抗的蝼蚁，留下了一颗不自量力的‘种子’。”
“有意思。”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颗‘种子’，又能长成什么样吧。”
“可别让我……太失望啊。”
这声音，不是苍。
也不是吴勤听过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它高高在上，充满了绝对的、俯瞰众生的漠然与……玩味。
仿佛，吴勤此刻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祂”眼中，一出稍微有点意思的戏剧。
吴勤的心神，剧烈一震！
那个“捕食者”！
是“祂”在说话！
不等吴勤做出任何反应，整个梦的世界，轰然破碎！
无尽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
3207号房间。
卧室内，一片寂静。
躺在床上的吴勤，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平静，而是闪烁着一丝还未完全消散的、心有余悸的震撼，以及……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兴奋。
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陈设，窗外是主城区永恒不变的璀璨灯火。
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那场跨越时空的悲壮托付，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吴勤知道，不是。
他立刻沉下心神，内视自身。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发现，在他的意识之海深处，原本那颗代表着【恶魔】之力的漆黑心脏旁边，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金色的、仿佛由无数微小符文构成的、不断旋转的……种子。
种子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却古老、浩瀚，仿佛蕴含着一个世界的生与灭。
一股股庞大的信息，正从那颗金色种子中，源源不断地流出，被他的灵魂缓缓吸收。
那是关于999世界的一切，是关于科技与天启能力融合的知识，更是苍作为10级玩家，对法则的理解和感悟！
这，就是苍最后的馈赠！
一颗真正的，文明的火种！
吴勤尝试着去触碰那颗种子，一股明悟，瞬间涌上心头。
他明白了。
这颗【文明之种】，便是梦的世界的本源核心。
苍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将它从“捕食者”的口中，硬生生截留了下来，并打入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从今往后，梦的世界，将不复存在。
而这颗种子，将成为他独有的、最强大的底牌！
只要他能将其完全消化，他就能掌握远超当前等级的知识与力量，甚至……窥见那通往10级的道路！
“呼……”
吴勤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
他再次想起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充满戏谑的冷笑声。
“呵呵……又一只妄图反抗的蝼蚁，留下了一颗不自量力的‘种子’。”
那个“捕食者”，祂知道！
祂知道苍的计划，祂知道自己得到了这颗种子！
但祂，没有阻止。
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期待着自己这颗“种子”能长成什么样。
这是何等的傲慢？何等的自信？
在祂的眼中，这一切，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打发时间的……游戏。
吴勤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游戏？
很好。
他最擅长的，就是把一场游戏，玩到让游戏的设计者，都感到恐惧。
“主人。”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小九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探了进来，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数据流般的光芒。
“检测到您在5秒前，心率瞬间突破200，肾上腺素水平飙升300%，精神力波动异常剧烈。”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调报告道，“根据数据库分析，您刚才经历了极度的情绪波动。需要启动安抚程序吗？”
“不用。”吴勤摆了摆手，从床上下来。
他此刻的心情，确实很复杂。
震撼、凝重、庆幸，以及……一种被高维存在当成玩物般注视的、极致的愤怒。
小九歪了歪头，似乎无法理解吴勤此刻的状态，但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命令，退到了一旁。
吴勤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在他意志下，变得“和平”而“有序”的城市。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的目标，是弄清楚“人性游戏”的真相，是跳出998赛区这个棋盘。
但现在他才明白。
所谓的998个赛区，所谓的“人性游戏”，都只是一个巨大的、可循环利用的“牧场”。
他们这些玩家，从始至终，都只是被圈养的牲畜。
而所谓的“狂欢派对”，不过是牧场主举办的一场盛大的“丰收节”。
通过兽潮，淘汰掉弱小的个体，再通过积分排名，筛选出最“肥美”的头羊。
最终，等待他们的，是被“收割”的命运。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小九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
她能感觉到，吴勤身上的气息，和进入卧室前，发生了某种本质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吴勤，是一柄出鞘的、锋利的刀。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看似平静，实则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旋涡。
“先赢下这场派对。”吴勤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块依旧高悬于夜空的金色榜单上。
他的ID“黑马”，以4102的积分，高高地悬挂在第一位，将第二名的红狐，甩开了近乎八倍的差距。
这个第一，他要定了。
因为苍在最后的信息流中告诉他，狂欢派对的“终极奖励”，并非某个强大的天启物品或能力。
而是……一个“资格”。